宋史卷二百九十六三百列传第五十五五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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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史卷二百九十六

 列传第五十五

 

  韩丕 师颃 张茂直 梁颢子固 杨徽之杨澈 吕文仲 王著 吕祐之 潘慎修 杜镐 查道从兄陶   韩丕,字太简,华州郑人。父杲,晋开运中,为曲阳主簿,契丹攻城,陷没焉。母改适他氏。丕幼孤贫,有志操,读书于骊山、嵩阳,通《周易》、《礼记》,为人讲说。常有山林之志,家虽甚贫,处之晏如。年长,始学文。开宝中,郑牧知文州,与之偕行,遂薄游两川。及牧知成都,刘熙古延置门下,掌书奏,以孙女妻之。   太平兴国三年举进士,声名籍甚,公卿多荐之者。尝著《孟母碑》、《返鲁颂》,人多讽诵之。解褐大理评事、通判衡州。石熙载荐其文行,代还,以文学试中书,擢著作佐郎、直史馆,赐绯鱼。未几,改左拾遗。八年,迁职方员外郎、知制诰。雍熙初,加虞部郎中。二年,与贾黄中、徐铉同知贡举。丕属思艰涩,及典书命,伤于稽缓。宰相宋琪性褊急,常加督责,或申以谐谑,丕不能平。又舍人王祐以前辈负气,每陵轹面折之。丕乃表求外郡,出知虢州,就改职方郎中。端拱初,拜右谏议大夫,赐金紫,知河阳、濠州。   丕起寒素,以冲澹自处,不奔竞于名宦,太宗甚嘉重之。淳化二年,召入为翰林学士,终以迟钝不敏于用。俄罢职,充集贤殿修撰、知均州。就迁给事中、工部侍郎,徙金州。召还,充史馆修撰,又出知滁州,就加礼部。大中祥符二年,卒。   丕纯厚畏慎,似不能言者。历典州郡,虽不优于吏事,能以清介自持,时称其长者云。   师颃,字霄远,大名内黄人。父均,后唐长兴二年进士,终永兴节度判官,因家关右。颃少笃学,与兄颂齐名。建隆二年举进士,窦仪典贡举,擢之上第。释褐耀州军事推官,以疾解,久不赴调。开宝中,复为解州推官。太平兴国初,召还,迁大理寺丞、陕西河北转运判官,就改著作佐郎。秩满,迁监察御史、通判永兴军府。坐秦王廷美假公帑缗钱,左授乾州团练副使,寻复旧官。六年,改殿中侍御史、通判邠州。徙知简州,转起居舍人。以公累去官,复为殿中侍御史,知资、眉二州。颃所至,以简静为治,蜀人便之。代还,迁侍御史、知安州,赐缗钱二十万。移朗州,超拜工部郎中,命知陕州,赐金紫。   时西鄙用兵,餫道所出,军士多亡命,啸聚山林为盗。颃严其巡捕,盗越他境。改刑部郎中,未几召还。真宗以其旧人,素负才望,而久次于外,累召对,询其文章。颃谦逊自晦,上益嘉之。翌日,命以本官知制诰,兼史馆修撰。咸平二年,与温仲舒、张咏同知贡举。明年,召入翰林为学士。五年,复与陈恕同典贡部,又知审官院、通进银台封驳司。俄卒,年六十七。诏遣官护葬,给其子仲回秘书丞奉终丧。   颃旷达夷雅,搢绅多慕其操尚。有集十卷。子三人:仲回,端拱元年进士及第,至太常博士;仲宰,国子博士;仲说,殿中丞。   张茂直,字林宗,兖州瑕丘人。父延升,以经术教授乡里。茂直方弱冠,慕容彦超据州城,驱之守陴。及周师破敌,拥城守者列坐,将斩之。有卒挟刃谓茂直曰:"汝发甚鬒,惜为颈血所污,可先断之。"茂直许焉。刃未及发,会得释。后励志于学。   开宝中,州将器其为人,首荐之,且给钱五万,以助其装。二年,登进士第,解褐海州推官,进司农寺丞、通判泰州。为转运使韦务升诬奏,徙监梓州富国监。代还,自陈得雪。复通判静安军。军不领县,城闉之外,即深州之下博,茂直奏割下博隶焉。进秩著作佐郎。扈蒙荐其才,改秘书丞。   会福州民讼田,命茂直按之,将行,留不遣。参知政事李至称其端实,命入益王元杰府为记室参军。王好学,多为诗什,遇茂直甚厚。虽受时果之赐,亦分饷焉。王尝遣使征诗,茂直援笔而就,甚称赏之。   端拱元年,召对,赐金紫。数日,改度支员外郎,三迁本曹郎中。真宗居藩时,茂直与朱昂并在诸王府,每预宴集,屡因酬唱识其名。即位,选用旧臣,得茂直及昂,与梁周翰、师颃辈相继知制诰。茂直既入西阁,会元杰生旦,遣持礼币为赐,复至旧府,时人荣之。   茂直淳至寡言,晚年多疾,才思梗涩不称职。改秘书少监,出知颍州。咸平四年,卒,年七十五。子成列,端拱二年进士及第;成务,比部员外郎。   梁颢,字太素,郓州须城人。曾祖涓,成武主簿。祖惟忠,以明经历佐使府,至天平军节度判官。父文度早世,颢养于叔父。王禹偁始与乡贡,颢依以为学,尝以疑义质于禹偁,禹偁拒之不答。颢发愤读书,不期月,复有所质,禹偁大加器赏。初举进士,不中第,留阙下。献疏曰:   臣历观史籍,唐氏之御天下也,列圣间出,人文阐燿,尚且渴于共治,旁求多彦,设科之选,逾四十等。当时秉笔之士,彬彬翔集,表著所以。左右前后,有忠有良,导化原、树治本者,享三百年,得人之由也。   五代不竞,兹制日沦。国家兴儒,追风三代。方今科名之设,俊造毕臻,秉笔者如林,趋选者如云。贡于诸侯,考于春官,陛下躬临慎择,必尽至公。奈何所取不出于诗赋、策论,简于心者援而陟之,咈于心者推而黜之,宁无滥陟枉黜之失耶?其间阘茸妄进,滥厕科场者,间亦有之。   若曰陛下嘉惠孤寒沉滞之士,罔计贤否,悉拔而登之,一视同仁。臣窃谓此非确论。盖圣人在上,则内君子而外小人。若薰莸同器,甚非所以正人伦、淳风俗也。况丘园之下,岂无宏才茂德之士。陛下诚能设科以擢异等之士,俾陈古今之治乱、君臣之得失、生民之休戚、贤愚之用舍,庶几有益于治,不特诗赋、论策之小技,以应有司之求而已。   疏上,不报。   雍熙二年,复举进士,廷试,方禹中献赋。太宗召升殿,询其门第,赐甲科,解褐大名府观察推官。四年,与梁湛并召为右拾遗、直史馆,赐绯。判鼓司、登闻院。颢在大名佐赵昌言。昌言人掌枢密,会翟马周事,颢坐贬虢州司户参军。起知鱼台县,就加大理评事。召还,迁殿中丞。顷之,复直史馆,压开封府推官、三司关西道判官,转太常博士,丁内艰,起令赴职,改右司谏。   真宗初,诏群臣言事,颢时使陕西,途中作《听政箴》以献。还为度支判官。咸平元年,与杨励、李若拙、朱台符同知贡举。时诏钱若水重修《太祖实录》,表颢参其事,又同修起居注。扈跸大名,诏访群臣边事,颢上疏曰:   臣闻自古用兵之道,在乎明赏罚而已。然而赏不可以独任,罚不可以少失。故《兵法》曰:"罚之不行,譬如骄子之不可用。"又曰:"善为将者,威振敌国,令行三军。尽忠益时者,虽仇必赏;犯法败事者,虽亲必罚。"故孙武斩队长而兵皆整,穰苴斩监军而敌遂退。以此言之,兵法不可不正也。   昨者命将出师,乘秋备塞,而傅潜奉明诏,握重兵,逗挠无谋,守陴玩寇,老精兵於不用。以至蕃马南牧,边尘画惊,河朔之民,流移失所,魏博以北,蹂践一空。遂至残妖未殄,銮辂亲征,此所谓以贼遗君父者也。乃或赦而不问,则何以谢横死之民;或黜而不戮,则何以恢用兵之略。以军法论之,固合斩潜以徇军中,降诏以示天下。如此,则协前古之典章,戒后来之将帅,然后择边臣之可用者,就委用之。   臣尝读汉史,李广之屯兵行师也,无部伍行阵,就善水草,人人自便,不击刁斗以自卫,远於斥候,未尝遇害,而广终为名将,士卒乐用。又唐高祖之备北边也,选颈兵为游骑,不赍军粮,随逐水草,遇敌则杀,当时以为得策。愿於边将中,不以名位高卑,但择其武勇谋略素为众所推服者,取十人焉。人付骑士五十,器甲完备,轻赍粮糗,逐水草以为利,往复扞御。不令入郡邑,不许聚处,遇有寇兵,随时掩捕。仍令烽候相望,交相救应。缘边州郡守城兵帅,即坚壁以待之。遇游骑近城,掩杀边寇,内量出兵甲援救。如此,则乘城者不坚闭垒门,免坐观於胜负;捍边者不苟依郡郭,可行备於寇攘。虽匪良筹,且殊胶柱。   时论颇称之。   三年,与李宗谔、赵安仁并命知制诰,赐金紫,是年冬,王均平,命为峡路安抚使。归掌三班。韩国华判大理,以断刑失中,乃选颢以代之。四年,张齐贤使关右安抚,以颢为之副。   颢有吏才,每进对,词辩明敏,真宗嘉赏之。凡群臣上封者,悉付颢洎薛映详阅可否。冬,以河北饥盗,命与映分为东、西路巡检使。还,拜右谏议大夫,充户部使。会罢三部使,以颢为翰林学士同知审官院、三班。景德元年,权知开封。   颢美风姿,强力少疾,闺门雍睦。与人交久而无改,士大夫多之。六月,暴病卒,年九十二。上甚轸恻,赐赠加等。所著文集十五卷。子固、述、适。适相仁宗,别有传。   固字仲坚。幼有志节,尝著《汉春秋》,颢器赏之。初,以颢遗荫,赐进士出身。服阕,诣登闻院让前命,愿赴乡举,许之。大中祥符元年,举服勤词学科,擢甲第。解褐将作监丞、同判密州,就迁著作佐郎。归朝,改著作郎、直史馆,赐绯。历户部判官、判户部勾院。   为人气调俊爽,善与人交,疏财慷慨,尚气义,明于吏道。马元方领三司,临事粗率,固摭其旷阙之状,屡请对条奏。尝诏鞠狱,时称平审。天禧大礼成,奏颂甚工。无几卒,年三十三。有集十卷。   杨徽之,字仲猷,建州浦城人。祖郜,仕闽为义军校。家世尚武,父澄独折节为儒,终浦城令。徽之幼刻苦为学,邑人江文蔚善赋,江为能诗,徽之与之游从,遂与齐名。尝肄业于浔阳庐山,时李氏据有江表,乃潜服至汴、洛,以文投窦仪、王朴,深赏遇之。   周显德中,举进士,刘温叟知贡部,中甲科。同时登第者十六人,世宗命覆试,惟徽之与李覃、何曮、赵邻几中选。解褐校书郎、集贤校理。宰相范质深器重之。历著作佐郎、右拾遗。窦俨纂礼乐书,徽之预焉。   乾德初,与郑玘并出为天兴令,府帅王彦超素知其名,待以宾礼。蜀平,移峨眉令。时宋白宰玉津,多以吟咏酬答。复为著作佐郎、知全州,就迁左拾遗、右补阙。太平兴国初,代还。太宗素闻其诗名,因索所著。徽之以数百篇奏御,且献诗为谢,其卒章有"十年流落今何幸,叨遇君王问姓名"语。太宗览之称赏,自是圣制多以别本为赐。迁侍御史、权判刑部。尝属疾,遣尚医诊疗,赐钱三十万。转库部员外郎,赐金紫,判南曹,同知京朝官差遣。会诏李昉等采缉前代文字,类为《文苑英华》,以徽之精于风雅,分命编诗,为百八十卷。历迁刑、兵二部郎中。献《雍熙词》,上赓其韵以赐。   端拱初,拜左谏议大夫,出知许州。入判史馆事,加修撰。因次对上言,曰:"自陛下嗣统鸿图,阐扬文治,废坠修举,儒学响臻,乃至周岩野以聘隐沦,盛科选以来才彦,取士之道,亦已至矣。然擅文章者多超迁,明经业者罕殊用,向非振举,曷劝专勤,师法不传,祖述安在!且京师四方之会,太学首善之地。今五经博士,并阙其员,非所以崇教化、奖人材、繇内及外之道也。伏望浚发明诏,博求通经之士,简之朝著,拔自草莱,增置员数,分教胄子,随其所业,授以本官,廪稍且优,旌别斯在。淹贯之士,既蒙厚赏,则天下善类知所劝矣,无使唐、汉专称得人。"太宗嘉纳之,顾谓宰相曰:"徽之儒雅,操履无玷,置于馆阁宜矣。"未几,改判集贤院。尝诏预观灯乾元楼,上嘉其精力不衰。   时刘昌言拔自下位,不逾时参掌机务,惧无以厌人望,常求自安之计。董俨为右计使,欲倾昌言代之,尝谓徽之曰:"上遇张洎、钱若水甚厚,旦夕将大用。"有直史馆钱熙者,与昌言厚善,诣徽之,徽之语次及之。熙遽以告昌言,昌言以告洎。洎方固宠,谓徽之遣熙构飞语中伤己,遂白上。上怒,召昌言质其语。出徽之为山南东道行军司马,熙落职通判朗州。徽之未行,改镇安军行军司马。   真宗尹京,妙选僚佐,驿召为左谏议大夫,与毕士安并充开封府判官,召对便殿,谕以辅导意。东宫建属,以徽之兼左庶子。尝出巡田,真宗作诗言怀,因以寄之。迁给事中。即位,拜工部侍郎、枢密直学士,俄兼秘书监。咸平初,加礼部侍郎。二年春,以衰疾求解近职,改兵部,仍兼秘书监,入谢,命坐,劳之曰:"图书之府,清净无事,俾卿得以养性也。"是秋,特置翰林侍读学士,命与夏侯峤、吕文仲并为之,赐宴秘阁,且褒以诗。   未几,以足疾请告,上取名药以赐。郊祀不及扈从,锡赍如侍祠之例。车驾北巡,徽之力疾辞于苑中。上顾谓曰:"卿勉进医药,比见,当不久也。"及驻跸大名,特降手诏存谕。明年春正月,车驾还,又遣使临问。卒,年八十。赠兵部尚书,赐其家钱五十万,绢五百匹。录其外孙宋绶太常寺太祝,侄孙偃、集并同学究出身。   徽之纯厚清介,守规矩,尚名教,尤疾非道以干进者。尝言:"温仲舒、寇准用搏击取贵位,使后辈务习趋竞,礼俗浸薄。"世谓其知言。徽之寡谐于俗,唯李昉、王祐深所推服,与石熙载、李穆、贾黄中为文义友。自为郎官、御史,朝廷即待以旧德。善谈论,多识典故,唐室以来士族人物,悉能详记。酷好吟咏,每对客论诗,终日忘倦。既没,有集二十卷留于家,上令夏侯峤取之以进。徽之无子。后徽之妻王卒,及葬,复以缗帛赐其家。   澈字晏如,徽之宗人也,世家建阳。父思进,晋天福中北渡海,因家于青州之北海,累佐使幕。澈幼聪警,七岁读《春秋左氏传》,即晓大义。周宰相李谷召令默诵,一无遗误,谷甚异之。年十六,思进为镇赵从事,会昭庆令缺,使府命澈假其任。时河决邻郡,府督役甚急。澈部徒数千,径大泽中,多芦苇,令采刈为筏,顺流而下。既至,执事者讶以后期,俄而苇筏继至,骇而问之,澈以状对,乃更嗟赏。   建隆初,举进士,时窦仪典贡部,谓澈文词敏速,可当书檄之任。调补河内主簿,再迁青州司户参军。知州张全操多不法,澈鞫狱平允,无所阿畏。太祖知其名,召试禁中,改著作佐郎,出知渠州。江南平,改通判虔州,令就大将曹彬分兵以行。既入境,伪帅郭再兴拥兵自固,澈单骑直趋其垒,谕以朝廷威信,再兴即奉符以代。澈悉料城中军士之勇壮者,凡五百人为一纲,部送京师。土豪黎、罗二姓,聚众依山谋乱,澈率兵平之,擒二豪,械送阙下。   迁右赞善大夫、知淄州。事亲以孝闻,求便侍养,徙同判青州。三迁祠部员外郎,复知淄州,又知舒州,累转祠部郎中。咸平初,遴选王府僚佐,以澈为雍王府记室参军,赐金紫,加度支郎中。   景德初,车驾幸澶渊,王为东京留守,澈迁兵部郎中,充留守判官。军巡囚逸,王惊而感疾,及薨,又得闺门残忍之状,坐辅导不善免官。未几,起为祠部郎中。卒,年七十四。子峦,淳化进士,职方员外郎。   吕文仲,字子臧,歙州新安人。父裕,伪唐歙州录事参军。文仲在江左,举进士,调补临川尉,再迁大理评事,掌宗室书奏。入朝,授太常寺太祝,稍迁少府监丞。预修太平《御览》、《广记》、《文苑英华》,改著作佐郎。太平兴国中,上每御便殿观古碑刻,辄召文仲与舒雅、杜镐、吴淑读之。尝令文仲读《文选》,继又令读《江海赋》,皆有赐赍。以本官充翰林侍读,寓直御书院,与侍书王著更宿。时书学葛湍亦直禁中,太宗暇日,每从容问文仲以书史、著以笔法、湍以字学。雍熙初,文仲迁著作佐郎,副王著使高丽。复命改左正言,巡抚福建。未几,赐金紫,加左谏议大夫。   淳化中,与陈尧叟并兼关西巡抚使。时内品方保吉专干榷酤,威制郡县。民疲吏扰,变易旧法,讼其掊克者甚众。文仲等具奏其实,太宗怒甚。亟召保吉,将劾之,反为保吉所讼,下御史验问。文仲所坐皆细事,而素巽懦,且耻与保吉辨对,因自诬伏,遂罢职。既而太宗知其由,复令直秘阁;逾月,再为侍读。一日,召于崇政殿,读上草书经史故实数十轴,诏模刻于石。迁起居舍人、兵部员外郎、同判吏部铨,知银台通进封驳司、审官院。咸平三年,拜工部郎中,充翰林侍读学士,受诏集太宗歌诗为三十卷,诏书加奖,又知审刑院。六年,授御史中丞。   景德中,鞫曹州奸民赵谏狱。谏多与士大夫交游,内出姓名七十余人,令悉穷治。文仲请对,言逮捕者众,或在外郡,苟悉索之,虑动人听。上曰:"卿执宪,当嫉恶如仇,岂公行党庇邪?"文仲顿首曰:"中司之职,非徒绳纠愆违,亦当顾国家大体。今纵七十人悉得奸状,以陛下之慈仁,必不尽戮,不过废弃而已。但籍其名,更察其为人,置于冗散,或举选对扬之日摈斥之,未为晚也。"上从其言。三年,迁工部侍郎,复为翰林侍读学士。   文仲久居禁近,颇周密兢慎。一日早朝,暴得风疾,请告逾百日,诏续其奉。明年,改刑部侍郎,充集贤院学士,未几卒,录其子永为奉礼郎。   文仲富词学,器韵淹雅。其使高丽也,善于应对,清净无所求,远俗悦之。后有使高丽者,必询其出处。然性颇龌龊,不为时论所许。有集十卷。   王著,字知微,文仲同时人。自言唐相石泉公方庆之后,世家京兆渭南。祖贲,广明中众僖宗入蜀,遂为成都人。贲仕王建,为雅州刺史。父景环,万州别驾。著,伪蜀明经及第,历平泉、百丈、永康主簿。蜀平赴阙,授隆平主簿,凡十一年不代。著善攻书,笔迹甚媚,颇有家法。太宗以字书讹舛,欲令学士删定,少通习者。太平兴国三年,转运使侯陟以著名闻,改卫寺丞、史馆祗候,委以详定篇韵。六年,召见,赐绯,加著作佐郎、翰林侍书与侍读,更直于御书院。   太宗听政之暇,尝以观书及笔法为意,诸家字体,洞臻精妙。尝令中使王仁睿持御札示著,著曰:"未尽善也。"太宗临学益勤,又以示著,著答如前。仁睿诘其故,著曰:"帝王始攻书,或骤称善,则不复留心矣。"久之,复以示著。著曰:"功已至矣,非臣所能及。"其后真宗尝对宰相语其事,且嘉著之善于规益,于侍书待诏中亦无其比。   雍熙二年,迁左拾遗,使高丽。端拱初,加殿中侍御史。二年,与文仲同赐金紫。明年,卒,特加赗赐,录其子嗣复为奉礼郎。   吕祐之,字元吉,济州钜野人。父文赞,本州录事参军。祐之,太平兴国初,举进士,解褐大理评事、通判洋州。改右赞善大夫,出为泰宁军节度判官,移天雄军。召拜殿中侍御史,决狱西蜀。还知贝州,换右补阙、直史馆、同判吏部南曹,迁起居舍人。   端拱中,副吕端使高丽,假内库钱五十万以办装。还,遇风涛,舟欲覆,祐之悉取所得货沉之,即止。复献《海外覃皇泽诗》十九首,太宗嘉之,仍蠲其所贷。淳化初,判户部勾院,会分备三馆职,以祐之与赵昂、安德裕并直昭文馆。俄以本官知制诰,赐金紫,同知贡举。   有东野日宣者,祐之以妻族尝荐举之,坐鞫狱陈州不实,贬官,祐之亦降授殿中丞,再直史馆。未几,复知制诰。太宗尝阅班簿,择近臣举官,睹祐之姓名,宰相因言其前坐举无状。上曰:"此正可令赎过矣。"即取祐之焉。   至道初,拜右谏议大夫,赐金紫,知审官院。出知襄州,徙寿州。真宗即位,转给事中,复知襄州,移升州。岁余,又典襄阳。归,掌吏部选事,知通进、银台司,与吕文仲并拜工部侍郎、翰林侍读学士。自置侍读、侍讲,甚艰其选,至是裁七人。祐之第其名氏,刻石于秘阁。   祐之纯谨长者,不喜趋竞,所至无显誉,备顾问,不能有所启发。会文仲以疾罢近职,祐之亦出为集贤院学士,仍并迁刑部侍郎。景德四年,卒,年六十一。有集三十卷。   潘慎修,字成德,泉州莆田县人。父承祐,仕闽,后归江南,仕李景,至刑部尚书致仕。慎修少以父任为秘书省正字,累迁至水部郎中兼起居舍人。   开宝末,王师征江南,李煜遣随其弟从镒入贡买宴钱,求缓兵。留馆怀信驿。旦夕捷书至,邸吏督从镒入贺。慎修以为国且亡,当待罪,何贺也?自是每群臣称贺,从镒即奉表请罪。太祖嘉其得礼,遣吕使慰谕,供帐牢饩悉加优给。煜归朝,以慎修为太子右赞善大夫。煜表求慎修掌记室,许之。煜卒,改太常博士。历膳部、仓部、考功三员外,通判寿州,知开封县,又知湖、梓二州。   淳化中,秘书监李至荐之,命以本官知直秘阁。慎修善弈棋,太宗屡召对弈,因作《棋说》以献。大抵谓:"棋之道在乎恬默,而取舍为急。仁则能全,义则能守,礼则能变,智则能兼,信则能克。君子知斯五者,庶几可以言棋矣。"因举十要以明其义,太宗览而称善。俄与直昭文馆韩援使淮南巡抚,累迁仓部、考功二部郎中。咸平中,又副邢昺为两浙巡抚使,俄同修起居注。景德初,上言衰老,求外任。真宗以儒雅宜留秘府,止听解记注之职。数月,擢为右谏议大夫、翰林侍读学士。从幸澶州,遘寒疾,诏令肩舆先归。明年正月,卒,年六十九。赙钱二十万,绢一百匹。   慎修疾虽亟,精爽不乱,托陈彭年草遗奏,不为诸子干泽,但以主恩未报为恨。上悯之,录其子汝士为大理评事,汝砺为奉礼郎。令有司给舟载其柩归洪州。   慎修风度酝藉,博涉文史,多读道书,善清谈。先是,江南旧臣多言李煜暗懦,事多过实。真宗一日以问慎修,对曰:"煜或懵理若此,何以享国十余年?"他日,对宰相语及之,且言慎修温雅不忘本,得臣子之操,深嘉奖之。当时士大夫与之游者,咸推其素尚。然颇恃前辈,待后进倨慢,人以此少之。有集五卷。   汝士至工部员外郎,直集贤院。   杜镐,字文周,常州无锡人。父昌业,南唐虞部员外郎。镐幼好学,博贯经史。兄为法官,尝有子毁父画像,为旁亲所讼,疑其法不能决。镐曰:"僧道毁天尊、佛像,可比也。"兄甚奇之。举明经,解褐集贤校理,入直澄心堂。   江南平,授千乘县主簿。太宗即位,江左旧儒多荐其能,改国子监丞、崇文院检讨。会将祀南郊,彗星见,宰相赵普召镐问之。镐曰:"当祭而日食,犹废;况谪见如此乎?"普言于上,即罢其礼。翌日,迁著作佐郎,改太子左赞善大夫,赐绯鱼。历殿中丞、国子博士,加秘阁校理。太宗观书秘阁,询镐经义,进对称旨,即日改虞部员外郎,加赐金帛。又问:"西汉赐与悉用黄金,而近代为难得之货,何也?"镐曰:"当是时,佛事未兴,故金价甚贱。"又尝召问天宝梨园事,敷奏详悉。再迁驾部员外郎,判太常礼院,与朱昂、刘承珪编次馆阁书籍,虞部郎中,事毕,赐金紫,改直秘阁。会修《太祖实录》,命镐检讨故事,以备访问。   景德初,置龙图阁待制,因以命锡镐,加都官郎中。从幸澶渊,遇懿德皇后忌日,疑军中鼓吹之礼,时镐先还备仪仗,命驰骑问之。镐以武王载木主伐纣,前歌后舞为对。预修《册府元龟》,改司封郎中。四年,拜右谏议大夫、龙图阁直学士,赐袭衣、金带,班在枢密直学士下。时特置此职,儒者荣之。   大中祥符中,同详定东封仪注,迁给事中。三年,又置本阁学士,迁镐工部侍郎,充其职。上日,赐宴秘阁,上作诗赐之,进秩礼部侍郎。六年冬,卒,年七十六。录其子渥为大理寺丞及三孙官。   镐博闻强记,凡所检阅,必戒书吏云:"某事,某书在某卷、几行。"覆之,一无差误。每得异书,多召问之,镐必手疏本末以闻,顾遇甚厚。士大夫有所著撰,多访以古事,虽晚辈、卑品请益,应答无倦。年逾五十,犹日治经史数十卷,或寓直馆中,四鼓则起诵《春秋》。所居僻陋,仅庇风雨,处之二十载,不迁徙。燕居暇日,多挈醪馔以待宾友。性和易,清素有懿行,士类推重之。   查道,字湛然,歙州休宁人。祖文徽,仕南唐至工部尚书。父元方,亦仕李煜,为建州观察判官。王师平金陵,卢绛据歙州,遣使传檄至郡,元方斩其使。及绛擒,太祖闻元方所为,优奖之。拜殿中侍御史、知泉州,卒。   道幼沉嶷不群,罕言笑,喜亲笔砚,文徽特爱之。未冠,以词业称。侍母渡江,奉养以孝闻。母尝病,思鳜羹,方冬苦寒,市之不获。道泣祷于河,凿冰取之,得鳜尺许以馈。又刲臂血写佛经,母疾寻愈。后数年,母卒,绝意名宦,游五台,将落发为僧。一夕,震雷破柱,道坐其下,了无怖色,寺僧异之,咸劝以仕。   端拱初,举进士高第,解褐馆陶尉。曹彬镇徐州,辟为从事,深被礼遇。改兴元观察推官。寇准荐其才,授著作佐郎。淳化中,蜀寇叛,命道通判遂州。召对,出御书历,俾录其课,给以实奉。至道三年,有使两川者,得道公正清洁之状以闻,优诏嘉奖。迁秘书丞,俄徙知果州。   时寇党尚有伏岩谷依险为栅者,其酋何彦忠集其徒二百余,止西充之大木槽,彀弓露刃。诏书招谕之,未下,咸请发兵殄之。道曰:"彼遇人也,以惧罪,欲延命须臾尔。其党岂无诖误邪?"遂微服单马数仆,不持尺刃,间关林壑百里许,直趋贼所。初悉惊畏,持满外向。道神色自若,踞胡床而坐,谕以诏意。或识之曰:"郡守也,尝闻其仁,是宁害我者。"即相率投顺罗拜,号呼请罪,悉给券归农。加赐袍带驿奏,玺书褒谕。   咸平四年代归,赐绯鱼。上言曰:"朝廷命转运使、副,不惟审度金谷,盖以察廉郡县,庶臻治平,以召和气。今观所至,或匪尽公,盖无惩劝之科,致有因循之弊。望自今每使回日,先令具任内曾荐举才识者若干,奏绌贪猥者若干,朝廷议其否臧,以为赏罚。"从之。俄出知宁州。会举贤良方正之士,李宗谔以道名闻,策入第四等,拜左正言、直史馆。未几,出为西京转运副使。六年,始令三司使分部置副,召入,拜工部员外郎、充度支副使,赐金紫。   道儒雅迂缓,治剧非所长。卞哀为盐铁副使,与道同候对,将升殿,遽出奏牍请道同署。及上询问事本,道素未省视,不能对,遂以本官罢,出知襄州。卒不能自辩,亦无愠色。   大中祥符元年,归直史馆,迁刑部员外郎,预修《册府元龟》。三年,进秩兵部,为龙图阁待制,与张知白、孙奭、王曙并命焉。加刑部郎中、判吏部选事,纠察在京刑狱。奉使契丹,以久次,进右司郎中。真宗退朝之暇,召冯元讲《易》便坐,惟道与李虚己、李行简预焉。   天禧元年,以耳聩难于对问,表求外任,得知虢州。将行,上御龙图阁饮饯之。秋,蝗灾民歉,道不候报,出官廪米赈之,又设粥糜以救饥者,给州麦四千斛为种于民,民赖以济,所全活万余人。二年五月,卒,讣闻,真宗轸惜之。诏其子奉礼郎循之乘传往治丧事,迁大理评事,赋禄终制。   道性淳厚,有犯不较,所至务宽恕,胥吏有过未尝笞罚,民讼逋负者,或出己钱偿之,以是颇不治。尝出按部,路侧有佳枣,从者摘以献,道即计直挂钱于树布去。儿时尝戏画地为大第,曰:"此当分赡孤遗。"及居京师,家甚贫,多聚亲族之茕独者,禄赐所得,散施随尽,不以屑意。与人交,情公切至,废弃孤露者,待之愈厚,多所周给。   初,赴举,贫不能上,亲族裒钱三万遗之。道出滑台,过父友吕翁家。翁丧,贫窭无以葬,其母兄将鬻女以襄事。道倾褚中钱与之,且为其女择婿,别加资遣。又故人卒,贫甚,质女婢于人。道为赎之,嫁士族。搢绅服其履行。好学,嗜弈棋,深信内典。平居多茹蔬,或止一食,默坐终日,服玩极于卑俭。尝梦神人谓曰:"汝位至正郎,寿五十七。"而享年六十四,论者以为积善所延也。有集二十卷,从兄陶。   陶字大均,初事李煜,以明法登科,补常州录事参军。归朝,诏大理评事,试律学,除本寺丞,迁大理正,历侍御史、权判大理寺,赐绯。断官仲禹锡讼陶用法非当,陶抗辩得雪。迁工部郎中,俄知台州,累迁兵部。咸平五年,朱博为大理,议赵文海罪不当,宰相请以陶代。真宗曰:"闻陶亦深文,当加戒勖。"即迁秘书少监、判寺事。时杨亿知审刑,陶屡攻其失,又命代之,赐金紫。陶持法深刻,用刑多失中,前后坐罚金百余斤,皆以失入,无误出者。景德三年,卒,年七十。子拱之,淳化三年进士,后为都官郎中;庆之,太子中舍。   论曰:典诰命者,以词章典雅为先;侍讲读者,以道德洽闻为贵。自昔皆难其人,至宋尤重其选。太宗崇尚儒术,听政之暇,以观书为乐,置翰林侍读学士以备顾问。真宗克绍先志,兼置侍讲学士,且因内阁以设职名,俾鸿硕之士更直迭宿,相与从容讲论。以丕之清介,顽之和豫,颢之明敏,茂直之淳厚,俾领词职,固无忝矣。若文仲之器韵淹雅,慎修之酝藉该贯,杜镐之博闻强识,查道之纯孝笃义,置诸左右,启沃尤多,岂直讲论文义而已哉。若祐之不喜趋竞,徽之深疾幸进,风采凝峻,又其卓然者也。徽之尝谓:"温仲舒、寇准以搏击取贵位,使后辈务习趋竞,礼俗浸薄。"君子以为名言云。

宋史卷二百九十七

 列传第五十六

 

  孔道辅子宗翰 鞠咏 刘随 曹修古 郭劝 段少连   孔道辅,字原鲁,初名延鲁,孔子四十五代孙也。父勖,进士及第,为太平州推官,以殿中丞通判广州。会真宗东封,躬诣孔子祠。帝问宰相:"孔氏今孰为名者?"或言勖有治行,即召对,以为太常博士、知曲阜县。初,勖在广州,以清洁闻,及被召,蕃酋争持宝货以献,皆慰遣之。后为御台推直官,累迁秘书监、分司南京,管勾祖庙,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。后道辅卒,年八十九。   道辅幼端重,举进士第,为宁州军事推官,数与州将争事。有蛇出天庆观真武殿中,一郡以为神,州将帅官属往奠拜之,欲上其事。道辅径前以笏击蛇,碎其首,观者初惊,后莫不叹服。迁大理寺丞、知仙源县,主孔子祠事。孔氏故多放纵者,道辅一绳以法。上言庙制庳陋,请加修崇,诏可。再迁太常博士。章献太后临朝,召为左正言。受命日,论奏枢密使曹利用,尚御药罗崇勋窃弄威柄,宜早斥去,以清朝廷。立对称刻,太后可其言,乃退。未几,为直史馆、判三司理欠凭由司。   奉使契丹,道除右司谏、龙图阁待制。契丹晏使者,优人以文宣王为戏,道辅艴然径出。契丹使主客者邀道辅还坐,且令谢之。道辅正色曰:"中国与北朝通好,以礼文相接。今俳优之徒,慢侮先圣而不之禁,北朝之过也。道辅何谢!"契丹君臣默然,又酌大卮谓曰:"方天寒,饮此,可以致和气。"道辅曰:"不和,固无害。"既还,言者以为生事,且开争端。仁宗问其故,对曰:"契丹比为黑水所破,势甚蹙。平时汉使至契丹,辄为所侮,若不较,恐益慢中国。"帝然之。历判吏部流内铨、纠察在京刑狱。坐纠事不当,出知郓州,徙青州。还判流内铨,迁尚书兵部员外郎,复出知徐、许二州,徙应天府。   明道二年,召为右谏议大夫、权御史中丞。会郭皇后废,道辅率谏官孙祖德、范仲淹、宋郊、刘涣,御史蒋堂、郭劝、杨偕、马绛、段少连十人,诣垂拱殿伏奏:"皇后天下之母,不当轻议绌废。愿赐对,尽所言。"帝使内侍谕道辅等至中书,令宰相吕夷简以皇后当废状告之。道辅语夷简曰:"大臣之于帝后,犹子事父母也;父母不和,可以谏止,奈何顺父出母乎?"夷简曰:"废后有汉、唐故事。"道辅复曰:"人臣当道君以尧、舜,岂得引汉、唐失德为法邪?"夷简不答,即奏言:"伏阁请对,非太平美事。"于是出道辅知泰州。明日晨,入至待漏,闻有诏,亟驰出城。顷之,徙徐州,又徙兖州,进龙图阁直学士,迁给事中。在兖三年,复入为御史中丞。   道辅性鲠挺特达,遇事弹劾无所避,出入风采肃然,及再执宪,权贵益忌之。初,道辅与其父里中僦郭贽旧宅居之,有言于帝者曰:"道辅家近太庙,出入传呼,非所以尊神明。"即诏道辅他徙。集贤校理张宗古上言,汉内史府在太庙堧垣中,国朝以来,庙垣下皆有官私第舍,谓不须避。帝出宗古通判莱州。道辅叹曰:"憸人之言入矣!"   会受诏鞠冯士元狱,事连参知政事程琳。宰相张士逊素恶琳,而疾道辅不附己,将逐之,察帝有不悦琳意,即谓道辅:"上顾程公厚,今为小人所诬,见上,为辨之。"道辅入对,言琳罪薄不足深治。帝果怒,以道辅朋党大臣,出知郓州。已而道辅知为士逊所卖,颇愤惋。时大寒上道,行至韦城,发病卒,天下莫不以直道许之。皇祐三年,王素因对语及道辅,仁宗思其忠,特赠尚书工部侍郎。子宗翰。   宗翰字周翰。登进士第,知仙源县,而为治有条理,遇族人有恩,不以私故骫法。王珪、司马光皆上章论荐,由通判陵州为夔峡转运判官,提点京东刑狱、知虔州。城滨章、贡、两江,岁为水啮。宗翰伐石为址,冶铁锢之,由是屹然,诏书褒美。历陕、扬、洪、兖州,皆以治闻。哲宗初立求言,吏民上书以千数,诏司马光采阅其可用者十五人,独称奖其二,乃宗翰与王巩也。   元祐初,召为司农少卿,迁鸿胪卿。言:"孔子之后,自汉以来有褒成、奉圣、宗圣之号,皆赐实封或缣帛,以奉先祀。至于国朝,益加崇礼。真宗东封临幸,赐子孙世袭公爵,然兼领他官,不在故郡,于名为不正。讲自今袭封之人,使终身在乡里。"诏改衍圣公为奉圣公,不领他职,给庙学田万亩,赐国子监书,立学官以诲其子弟。进刑部侍郎,属疾求去,以宝文阁待制知徐州,未拜而卒。   鞠咏字咏之,开封人。父励,尚书膳部员外郎、广南转运使。咏十岁而孤,好学自立。举进士,试秘书省校书郎、知钱塘县,改著作郎、知山阴县。   仁宗即位,以太常博士召为监察御史。钱惟演自亳州来朝,图入相。咏言:"惟演憸险,尝与丁谓为婚姻,缘此大用。后揣知谓奸状已萌,惧牵连得祸,因此力攻谓。今若遂以为相,必大失天下望。"太后遣内侍持奏示之,惟演犹顾望不行。咏语谏官刘随曰:"若相惟演,当取白麻廷毁之。"惟演闻,乃亟去。   大安殿柱生芝草,召群臣就观。咏言:"陛下新即位,河决未寒,霖雨害稼,宜思所以应灾变。臣愿陛下以援进忠良、退斥邪佞为国宝,以训劝兵农、丰积仓廪为天瑞。草木之怪,何足尚哉!"   时王钦若复相,咏嫉钦若阿倚,数睥睨其短,钦若心忌之。会咏兼左巡使,率府率崇俊入朝失仪,咏言崇俊少在边,今老矣,此不足罪。钦若奏咏废朝廷仪,出通判信州。又坐鞠陈绛狱失实,徙邵州。钦若卒,御史中丞王臻奏还咏殿中侍御史,为三司盐铁判官。曹利用贬死,利用尝所荐擢者多领兵守边,朝廷俗罢去之,咏请一切毋治。   天圣六年夏,大星昼陨,有声如雷,咏条五事上之。因言:"太子少保致仕晁迥,虽老而有器识,宜蒙访对,其心有补。"又言:"三司使胡则,丁谓党也,性贪巧,不可任利权。"河北、京师旱饥,奏请出太仓米十万石振饥民。江、淮制置使钟离瑾因奏计,多致东南物以赂权贵。咏请御史台劾状,帝面谕瑾亟还所部。以尚书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、权同判吏部流内铨,为三司盐铁副使。   八年,特置天章阁待制,以咏及范讽为之。判登闻检院。定国军节度使张士逊入觐,冀得再用。咏奏曰:"曹利用擅威福,士逊与之共事,相亲厚,援荐以至相位。陛下以东宫僚属用之,臣愿割旧恩,伸公义,趣使之藩。"士逊乃赴镇。明年咏卒。尝著《道释杂言》数十篇,别构净室以居,自号深宁子。   刘随,字仲豫,开封考城人。以进士及第,为永康军判官。军无城堞,每伐巨木为栅,坏辄以他木易之,颇用民力。随因令环植杨柳数十万株,使相连属,以为限界,民遂得不扰。属县令受赇鬻狱,转运使李士衡托令于随,不从。士衡愤怒,乃奏随苛刻,不堪从政,罢归,不得调。初,西南夷市马入官,苦吏诛索,随为绳按之。既罢,夷人数百诉于转运使曰:"吾父何在?"事闻,乃得调。   后改大理寺丞,为详断官。李溥以赃败,事连权贵,有司希旨不穷治,随请再劾之,卒抵溥罪。晁迥荐通判益州,吕夷简安抚川峡,又言其材,以太常博士改右正言。数月,坐尝为开封府发解巡捕官,而不察举人,私以策辞相授,降监济州税,稍徒通判晋州。   还朝,迁右司谏,为三司户部判官。随在谏职数言事,尝言:"今之所切,在于纳谏,其余守常安靖而已。"又奏:"频年水旱,咎在执事大臣忿争不和。请察王钦若等所争,为辨曲直。"又因星变言:"国家本支蕃衍,而定王之外,封策未行。望择贤者,用唐故事,增广嗣王、郡王之封,以慰祖宗意。"时下诏蜀中,选优人补教坊,随以为贱工不足辱诏书。又劾奏江、淮发运使钟离瑾载奇花怪石数十艘,纳禁中及赂权贵。累疏论丁谓奸邪,不宜还之内地;胡则,谓之党,既以罪出陈州,不当复进职。王钦若既死,诏塑其像茅山,列于仙官。随言:"钦若赃污无忌惮,考其行,岂神仙耶?宜察其妄。"又言:"李维以词臣求换武职,非所以励廉节。"前后所论甚众。   帝既益习天下事,而太后犹未归政,随请军国常务,专禀帝旨,又谏太后不宜数幸外家,太后不悦。会随请外,出知济州,改起居郎。久之,迁尚书刑部员外郎,入兼侍御史知杂事。上言:"比年庶官侥幸请托,或对见之际,涕泗祈恩,或绩效甚微,衒鬻要赏。亦有藩翰之臣,位尊职重,表章不逊,请求靡厌。按察之司,燕安顾望,以容奸为大体,以举职为近名,以巧诈为贤,以恬退为拙。以至贪残者渎于货财,老疾者不知止足。请行申儆之法。"朝廷为下诏戒中外。   未几,权同判吏部流内铨,以长定格从事,吏不得为奸。改三司盐铁副使。使契丹,以病足痹,辞不能拜。及还,为有司劾奏,夺一官,出知信州,徙宜州,再迁工部郎中、知应天府。召为户部副使,改天章阁待制,不旬日卒。   随与孔道辅、曹修古同时为言事官,皆以清直闻。随临事明锐敢行,在蜀,人号为"水晶灯笼。"初,使契丹还,会贬,而官收所得马十五乘。既卒,帝怜其家贫,赐钱六十万。   曹修古,字述之,建州建安人。进士起家,累迁秘书丞、同判饶州。宋绶荐其材,召还,以太常博士为监察御史。上四事,曰行法令、审故事、惜材力、辨忠邪,辞甚切至。又奏:"唐贞观中,尝下诏令致仕官班本品见任上,欲其知耻而勇退也。比有年余八十,尚任班行,心力既衰,官事何补。请下有司,敕文武官年及七十,上书自言,特与迁官致仕,仍从贞观旧制,即宿德勋贤,自如故事。"因著为令。   修古尝偕三院御史十二人晨朝,将至朝堂,黄门二人行马不避,呵者止之,反为所詈。修古奏:"前史称,御史台尊则天子奠。故事,三院同行与知杂事同,今黄门侮慢若此,请付所司劾治。"帝闻,立命笞之。晏殊以笏击人折齿。修古奏:"殊身任辅弼,百僚所法,而忿躁亡大臣体。古者,三公不按吏,先朝陈恕于中书榜人,即时罢黜。请正典刑,以允公议。"   司天监主簿苗舜臣等尝言,土宿留参,太白昼见,诏日官同考定。及奏,以谓土宿留参。顺不相犯;太白昼见,日未过午。舜臣等坐妄言灾变被罚。修古奏言:"日官所定,希旨悦上,未足为信。今罚舜臣等,其事甚小,然恐人人自此畏避,佞媚取容,以灾为福,天变不告,所损至大。"禁中以翡翠羽为服玩,诏市于南越。修古以谓重伤物命,且真宗时尝禁采狨毛,故事未远。命罢之。时颇崇建塔庙,议营金阁,费不可胜计,修古极陈其不可。   久之,出知歙州,徙南剑州,复为开封府判官。历殿中侍御史,擢尚书刑部员外郎、知杂司事、权同判吏部流内铨。未逾月,会太后兄子刘从德死,录其姻戚至于厮役几八十人,龙图阁直学士马季良、集贤校理钱暖皆缘遗奏超授官秩,修古与杨偕、郭劝、段少连交章论列。太后怒,下其章中书。大臣请黜修古知衢州,余以次贬。太后以为责轻,命皆削一官,以修古为工部员外郎、同判杭州,未行,改知兴化军。会赦复官,卒。   修古立朝,慷慨有风节。当太后临朝,权幸用事,人人顾望畏忌,而修古遇事辄言,无所回挠。既没,人多惜之。家贫,不能归葬,宾佐赙钱五十万。委女泣白其母曰:"奈何以是累吾先人也。"卒拒不纳。太后崩,帝思修古忠,特赠右谏议大夫,赐其家钱二十万,录其婿刘勋为试将作监主簿。修古无子,以兄子觐为后。   觐知封州,侬智高乱,死之,见《忠义传》。弟修睦,性廉介自立,与修古同时举进士,有声乡里,累官尚书都官员外郎、知邵武军。御史中丞杜衍荐以为侍御史。岁余,改司封员外郎,出知寿州,徙泉州。坐失举,夺一官罢去。后以知吉州,不行,上书请老,不听,分司南京,未几致仕,年五十一。章得象表其高,诏还所夺官,卒。   曹氏自修古以直谅闻,其女子亦能不累于利,至觐,又能死其官,而修睦亦恬于仕进,不待老而归,世以是贤之。   郭劝,字仲褒,郓州须城人。举进士,授宁化军判官,累迁太常博士、通判密州。特迁尚书屯田员外郎、梓州路转运判官。以母老固辞,复为博士、通判莱州。州民霍亮为仇人诬罪死,吏受赇傅致之,劝为辨理得免。擢殿中侍御史。   时宋绶出知应天府,杜衍在荆南,劝言:"绶有辞学,衍清直,不宜处外。"又言:"武胜军节度使钱惟演迁延不赴陈州,觊望相位;弟惟济任观察使、定州总管,自请就迁留后;胡则以罪罢三司使,乃迁工部侍郎、集贤院学士。请趣惟演上道,罢惟济兵权,追则除命。"又论刘从德遗奏恩滥,贬太常博士、监濰州税。   改祠部员外郎、知莱州。月余,复为侍御史、判三司盐铁勾院。郭皇后废,议选纳陈氏,劝进谏曰:"正家以正天下,自后妃始。郭氏非有大故,不当废。陈氏非世阀,不可以俪宸极。"疏入,后已废,而陈氏议遂寝。   迁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、同知谏院。马季良自贬所求致仕,朝廷从之。劝言:"致仕所以待贤者,岂负罪贬黜之人可得,请追还敕诰。"又言:"发运使刘承德献轮扇浴器,大率以媚上也。请付外毁,以戒邪佞。"   赵元昊袭父位,以劝为官告使,所遗百万,悉拒不受。还,兼侍御史知杂事、权判流内铨,迁工部郎中、度支副使,拜天章阁待制、知延州。元昊将山遇率其族来归,且言元昊将反。劝与兵马钤辖李渭议,自德明纳贡四十年,有内附者未尝留,乃奏却之。是冬,元昊果反,遣其使称伪官来。劝视其表函犹称臣,因上奏曰:"元昊虽僣中国名号,然尚称臣,可渐以礼屈之,愿与大臣熟议。"遂落职知齐州,改淄州,数月,移磁州。元昊益侵边,关陕扰攘,言者犹指劝不当绝山遇事,又降兵部员外郎。丁母忧,起复,知凤翔府,寻复待制。   召权户部副使,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滑州,再迁兵部郎中,徙沧州,又徙成德军。盗起甘陵,徙郓州。既而知成德军韩琦言,劝所遣将张忠、刘遵,平贼功皆第一,特诏奖谕。未几,召为翰林侍读学士,复判流内铨,改左谏议大夫、权御史中丞。迁给事中,辞不受,而请赠其祖莱阳令宁,遂以为尚书祠部员外郎。   卫士有相恶者,阴置刃衣箧中,从勾当皇城司杨景宗入禁门,既而为阍者所得,景宗辄隐不以闻。劝请先治景宗罪,章再上,不听,又廷争累日,卒贬景宗。祀明堂,将加恩中外官,劝就斋次,帅群御史求对,不许,又极论之。是年,复为侍读学士、同知通进银台司。   劝性廉俭,居无长物。尝谓诸子曰:"颜鲁公云,生得五品服章绂,任子为斋郎,足矣。"及再为侍读,曰:"吾起诸生,志不过郡守,今年七十,列侍从,可以归矣。"遂用元日拜章,三上不得谢,赐银使市田宅。后二年卒。   子源明,治平中,为太常博士。会御史知杂事吕诲等奏弹中书议追崇濮安懿王典礼非是,被黜,以源明补监察御史里行。源明乞免除命,请追诲等,遂听免。后以职方员外郎知单州,卒。   段少连,字希逸,开封人。其母尝梦凤集家庭,寤而生少连。及长,美姿表,倜傥有识度。举服勤词学,为试秘书省校书郎、知崇阳县。崇阳剧邑,自张咏为令有治状,其后惟少连能继其风迹。权杭州观察判官。预校《道经》,改秘书省著作佐郎,历知蒙城、名山、金华三县,以本省丞为审刑院详议官。张士逊守江宁,辟通判府事,还为御史台推直官,迁太常博士。论刘从德遗奏恩滥,降秘书丞、监涟水军酒税。复为博士、通判天雄军。   太后崩,召为殿中侍御史,与孔道辅等伏阁言郭皇后不当废,少连坐赎。复上疏曰:"陛下亲政以来,进用直臣,开辟言路,天下无不欢欣。一旦以谏官、御史伏阁,遽行黜责,中外皆以为非陛下意。盖执政大臣,假天威以出道辅、仲淹,而断来者之说也。窃睹戒谕:自今有章,宜如故事密上,毋得群诣殿门请对。且伏阁上疏,岂非故事,今遽绝之,则国家复有大事,谁敢旅进而言者。昔唐城王仲舒伏阁雪陆贽,崔元亮叩殿陛理宋申锡,前史以为美事。今陛下未忍废黜皇后,而两府列状议降为妃,谏官、御史,安敢缄默。陛下深惟道辅等所言为阿党乎?为忠亮乎?"疏入不报。   又上疏曰:   高明粹清,凝德无累者,天之道也。氛祲蔽翳,晦明偶差,乃阴阳之沴尔。象天德者,君之体也。治阴阳者,臣之职也。陛下秉一德、临万方,有生之类,莫不浸涵德泽。而氛祲蔽翳,偶差晦明,以累圣德者,由大臣怀录而不谏,小臣畏罪而不言。臣独何人,敢贡狂瞽。窃痛陛下履仁圣之具美,乏骨鲠之良辅,因成不忍之忿,又稽不远之复。臣是以沥肝胆,披情愫,为陛下廓清氛祲蔽翳之累。   《易》曰:"夫夫妇妇而家道正,正家而天下定。"《诗》云:"刑于寡妻,以御于家邦。"若然,则君天下修化本者,莫不自内而刑外也。况闻入道降妃之议,出自臣下。且后妃有罪,黜出告宗庙,废则为庶人,安有不示之于天下,不告之于祖宗,而阴行臣下之议乎?且皇后以小过降为妃,则臣下之妇有小过者,亦当降为妾矣。比抗章请对,不蒙赐召,岂非奸邪之臣,离间陛下耶?臣等赴中书,时执政之臣,谓后有妒忌之行,始议入道,终降为妃。兼云有上封者,虑后不利于圣躬,故筑高垣,置在别馆。臣等备言中外之议,以为未可。愿速降明诏,复中宫位号,以安民心。翌日诏出,乃云"中宫有过,掖庭具知,特示涵容,未行遽黜,置之别馆,俾自省修,供给之间,一切如故。"臣未宁黜置别馆,为后为妃?诏书不言,安所取信。况皇后事陛下一纪有余,而辅臣仓卒以降黜之议,惑于宸听,搢绅循默,无敢为陛下言者。臣所谓氛祲蔽翳,以累圣德者,盖臣职有旷尔。   臣窃恐奸邪之人,引汉武幽陈皇后故事,以谄惑陛下。且汉武骄奢淫纵之主,固不足踵其行事。而为人臣者,思致君如尧、舜,岂致君如汉武哉!今皇后置于别馆,必恐惧修省,陛下仁恕之德,施于天下,而独不加于中宫乎?愿诏复中宫位号,杜绝非间,待之如初。天地以正,阴阳以和,人神共欢,岂不美哉。陛下苟为邪臣所蔽,不加省察,臣恐高宗王后之枉,必见于他日,宫闱不正之乱,未测于将来,惟圣神虑焉。   未几,除开封府判官,改尚书刑部员外郎、直集贤院,为三司度支判官,出为两浙转运副使。旧使者所至郡县,索簿书,不暇殚阅,往往委之吏胥,吏胥持以为货。少连命郡县上簿书悉缄识,遇事间指取一二自阅,摘其非是者按之,余不及阅者,全缄识以还。由是吏不能为奸,而州县簿书莫敢不治矣。部吏有过,召诘曰:"闻子所为若此,有之乎?有当告我,我容汝自新;苟以为无,吾不使善人被谤,即为汝辨明矣。"吏不敢欺,皆以实对。少连每得其情,谆谆戒饬使去,后有能自改过者。犹保任之。秀州狱死无罪人,时少连在杭,吏畏恐聚谋,伪为死者服罪款,未及缀,属少连已拏舟入城,讯狱吏,具服请罪,以为神明。是时,郑向守杭,无治才。讼者不服,往往自州出,径趋少连;少连一言处决,莫不尽其理。   徙使淮南,兼发运司事,加兵部员外郎。又徙陕西。附马都尉柴宗庆知陕州,纵其下挠民,少连入境,劾奏之。入兼侍御史知杂事,逾月,为三司度支副使。河东地震,奉使安抚。还,擢工部郎中、天章阁待制、知广州。时元昊反,范仲淹荐少连才堪将帅,迁龙图阁直学士、知泾州,改渭州,命未至而卒。少连通敏有才,遇事无大小,决遣如流,不为权势所屈。既卒,仁宗叹惜之。   论曰:古人有言:"山有猛兽,藜藿为之不采。"当天圣、明道间,天子富于春秋,母后称制,而内外肃然,纪纲具举,朝政亡大阙失,奸人不得以自肆者,繇言路得人故也。是时,孔道辅、鞠咏、刘随、曹修古迭为谏官、御史,郭劝、段少连继之,皆侃侃正色,遇事辄言,被斥逐,不更其守。及帝既亲政,道辅、劝、少连复任言责,郭后之废,引议慷慨,犯人主,责大臣,其气益壮,遗风余烈,天下至今称之。《诗》所谓"邦之司直",其庶几欤!

宋史卷二百九十八

 列传第五十七

 

  彭乘 嵇颖 梅挚 司马池子旦从子里曾孙朴 李及 燕肃子度孙瑛 蒋堂 刘夔 马亮 陈希亮   彭乘,字利建,益州华阳人。少以好学称州里,进士及第。尝与同年生登相国寺阁,皆瞻顾乡关,有从宦之乐,乘独西望,怅然曰:"亲长矣,安敢舍晨昏之奉,而图一身之荣乎!"翌日,奏乞侍养。居数日,授汉阳军判官,遂得请以归。久之,有荐其文行者,召试,为馆阁校勘。固辞还家,后复除凤州团练推官。   天禧初,用寇准荐,为馆阁校勘,改天平军节度推官。预校正南、北《史》、《隋书》,改秘书省著作佐郎,迁本省丞、集贤校理。恳求便亲,得知普州,蜀人得守乡郡自乘始。普人鲜知学,乘为兴学,召其子弟为生员教育之。乘父卒,既葬,有甘露降于墓柏,人以为孝感。服除,知荆门军,改太常博士。召还,同判尚书刑部,出知安州,徙提点京西刑狱,改夔州路转运使。会土贼田忠霸诱下溪州蛮将内寇,乘适按郡至境,大集边吏,勒兵下山以备贼,贼遁去。因遣人间之,其党斩忠霸,夷其家。召修起居注,擢知制诰,累迁工部郎中,入翰林为学士,领吏部流内铨、三班院,为群牧使。既病,仁宗敕太医诊视,赐以禁中珍剂。卒,赐白金三百两。御史知杂何郯论请赠官,不许,诏一子给奉终丧。   初,修起居注缺中书舍人,而乘在选中,帝指乘曰:"此老儒也,雅有恬退名,无以易之。"及召见,谕曰:"卿先朝旧臣,久补外,而未尝自言。"对曰:"臣生孤远,自量其分,安敢过有所望。"帝颇嘉之。乘质重寡言,性纯孝,不喜事生业。聚书万余卷,皆手自刊校,蜀中所传书,多出于乘。晚岁,历典赞命,而文辞少工云。   嵇颖,字公实,应天宋城人。父适,尝为石首主簿。民有父子坐重系,府檄适按之,抵其父于法,而子获免;父死,假人言曰:"主簿,仁人也,行且生贤子,后必大。"明年颍生。   天圣中,进士及第,授蔡州团练判官。王曾知青州、徙天雄军,皆辟为从事。后用曾荐,迁太子中允,为集贤校理。历开封府推官、三司度支判官、同修起居注,擢知制诰,累迁尚书兵部员外郎。召入翰林为学士,未及谢,卒。诏以告敕、袭衣、金带、鞍勒马赐其家。   颖举进士,时王曾、张知白相继为南京留守,见颖谨厚笃学,谓其子弟曰:"若曹师表也。"张尧封尝从颖学,所为文,多留颖家。其后尧封女入禁中,为修媛,甚被宠幸,令其弟化基诣颖,求编次其父稿,为序以献之。颍不答,亦不以献。   梅挚,字公仪,成都新繁人。进士,起家大理评事、知蓝田上元县,徙知昭州,通判苏州。二浙饥,官贷种食,已而督偿颇急,挚言借贷本以行惠,乃重困民,诏缓输期。   庆历中,擢殿中侍御史。时数有灾异,引《洪范》上《变戒》曰:"王省惟岁,谓王总群吏如岁,四时有不顺,则省其职。今日食于春,地震于夏,雨水于秋。一岁而变及三时,此天意以陛下省职未至,而丁宁戒告也。伊、洛暴涨漂庐舍,海水入台州杀人民,浙江溃防,黄河溢埽,所谓水不润下。陛下宜躬责修德,以回上帝之眷佑。阴不胜阳,则灾异衰止,而盛德日起矣。"   徙开封府推官,迁判官。僧常莹以简札达宫人,辇官郑玉醉呼,欧徼巡卒,皆释不问,挚请悉杖配之。改度支判官,进侍御史。论石元孙"不死行陈,系缧以还,国之辱也,不斩无以厉边臣。"再奏不报。李用和除宣徽使,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挚言:"国初,杜审琼亦帝舅也,官止大将军;李继隆累有战功,晚年始拜使相。祖宗慎名器如此,今不宜亟授无功。"以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、权判大理寺。言:"权陕西转运使张尧佐非才,繇宫掖以进,恐上累圣德。"及奏减资政殿学士员,召待制官同议政,复百官转对。帝谓大臣曰:"梅挚言事有体。"以为户部副使。   会宴契丹使紫宸殿,三司副使当坐殿东庑下。同列有谓曲宴例坐殿上,而大宴当止殿门外尔。因不即坐,与刘湜、陈洎趋出。降知海州,徙苏州,人为度支副使。初,河北岁饥,三司益漕江、淮米饷河北。后江、淮饥,有司尚责其数,挚奏减之。   擢天章阁待制、陕西都转运使。还判吏部流内铨,进龙图阁学士、知滑州。州岁备河,调丁壮伐滩苇,挚以疲民,奏用州兵代之。河大涨,将决,夜率官属督工徒完堤,水不为患,诏奖其劳。勾当三班院、同知贡举。请知杭州,帝赐诗宠行。累迁右谏议大夫,徙江宁府,又徙河中。卒。   挚性淳静,不为矫厉之行,政迹如其为人。平居未尝问生业,喜为诗,多警句。有奏议四十余篇。   司马池,字和中,自言晋安平献王孚后,征东大将军阳葬安邑澜洄曲,后魏析安邑置夏县,遂为县人。池少丧父,家赀数十万,悉推诸父,而自力读书。时议者以蒲坂、窦津、大阳路官运盐回远闻,乃开?口道,自闻喜逾山而抵垣曲,咸以为便。池谓人曰:"昔人何为舍迳而就迂,殆必有未便者。"众不以为然。未几,山水暴至,盐车人牛尽没入河,众乃服。

  举进士,当试殿庭而报母亡,友匿其书。池心动,夜不能寐,曰:"吾母素多疾,家岂无有异乎?"行至宫城门,徘徊不能入。因语其友,而友止以母疾告,遂号恸而归。后中第,授永宁主簿。出入乘驴。与令相恶,池以公事谒令,令南向踞坐不起,池挽令西向偶坐论事,不为少屈。历建德、郫县尉。蜀人妄言戍兵叛,蛮将入寇,富人争瘗金银逃山谷间。令闾丘梦松假他事上府,主簿称疾不出,池摄县事。会上元张灯,乃纵民游观,凡三夕,民心遂安。   调郑州防御判官、知光山县。禁中营造,诏诸州调竹木,州符期三日毕输。池以土不产大竹,转市蕲、黄,非三日可致,乃更与民自为期,约过不输者罪之,既而输竹先诸县。   盛度荐于朝,改秘书省著作佐郎、监安丰酒税,徙知小溪县。刘烨知河南府,辟知司录参军事,岁余,通判留守司。枢密使曹利用奏为群牧判官,辞不就,朝廷固授之。利用尝委括大臣所负进马价,池曰:"令之不行,由上犯之。公所负尚多,不先输,何以趣他人。"利用惊曰:"吏绐我已输矣。"亟命送官,数日而诸负者皆入。利用贬,其党畏罪,徒而毁短者甚众,池独扬言于朝,称利用枉,朝廷卒不问。   会诏百官转对,池言:"唐制门下省,诏书之出,有不便者得以封还。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,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以下,非所以防过举也。"内侍皇甫继明给事章献太后阁,兼领估马司,自言估马有羡利,乞迁官。事下群牧司,阅无羡利。继明方用事,自制置使以下皆欲附会为奏,池独不可。除开封府推官,敕至阁门,为继明党所沮,罢知耀州。擢利州路转运使、知凤翔府。   召知谏院,上表恳辞。仁宗谓宰相曰:"人皆嗜进,而池独嗜退,亦难能也。"加直史馆,复知凤翔。有疑狱上谳,大理辄复下,掾属惶遽引咎。池曰:"长吏者政事所繇,非诸君过。"乃独承其罪,有诏勿劾。岐阳镇巡检夜饮富民家,所部卒执之,俾为约,不敢复督士卒,而后释其缚;池捕首恶诛之,巡检亦坐废。   累迁尚书兵部员外郎,遂兼侍御史知杂事。尝言:"陕西用兵无宿将,刘平好自用而少智谋,必误大事。"后平果败。更户部度支、盐铁副使。岁满,中书进名,帝曰:"是固辞谏官者。"擢天章阁待制、知河中府,徙同州,又徙杭州。   池性质易,不饰厨传,剸剧非所长,又不知吴俗,以是谤讥闻朝廷。转运使江钧、张从革劾池决事不当十余条,及稽留德音,降知虢州。初,转运使既奏池,会吏有盗官银器,械州狱,自陈为钧掌私厨,出所卖过半;又越州通判载私物盗税,乃从革之姻,遣人私请。或谓池可举劾以报仇,池曰:"吾不为也。"人称其长者。徙知晋州,卒。子旦、光,光自有传。从子里。

  旦字伯康。清直敏强,虽小事必审思,度不中不释。以父任,为秘书省校书郎,历郑县主簿。郑有妇蔺讼夺人田者,家多金钱,市党买吏,合为奸谩,十年不决。旦取案一阅,情伪立见,黜吏十数辈,冤者以直。又井元庆豪欺乡里,莫敢谁何,旦擒致于法。时旦年尚少,上下易之,自是惊服。吏捕蝗,因缘搔民。旦言:"蝗,民之仇,宜听自捕,输之官。"后著为令。丁内外艰,服除,监饶州永平铸钱监。知祁县,天大旱,人乏食,群盗剽敓,富家巨室至以兵自备。旦召富者开以祸福,于是争出粟,减直以粜,犹不失其赢,饥者获济,盗患亦弭。   举监在京百万仓,时祁隶太原,以太原留,不召。通判乾州,未行,举监在京杂物库。知宜兴县,其民嚣讼,旦每狱必穷根株,痛绳之,校系县门,民稍以诋冒为耻。市贯大溪,贾昌朝所作长桥,坏废岁久,旦劝民葺复,不劳而成。   时王安石守常州,开运河,调夫诸县。旦言:"役大而亟,民有不胜,则其患非徒不可就而已。请令诸县岁递一役,虽缓必成。"安石不听。秋,大霖雨,民苦之,多自经死,役竟罢。历知梁山军、安州。旦治郡有大体,所施设,取于适理便事。再监凤翔太平宫,以熙宁八年致仕。历官十七,迁至太中大夫。元祐二年,卒,年八十二。   旦澹薄无欲,奉养苟完,人不见其贵。与弟光尤友爱终始,人无间言。光居洛,旦居夏县,皆有园沼胜概。光岁一往省旦,旦亦间至洛视光。凡光平时所与论天下事,旦有助焉。及光被门下侍郎召,固辞不拜。旦引大义语之曰:"生平诵尧、舜之道,思致其君,今时可而违,非进退之正也。"光幡然就位。方是时,天下惧光之终不出,及闻此,皆欣然称旦曰:"长者之言也。"   英宗即位,例以亲属入贺得官,时旦在梁山,诸孙未仕者皆不遣,惟遣其从兄子禀。旦与人交以信义,喜周其急。尝有以罪免官贫不能存者,月分俸济之,其人无以报,愿以女为妾。旦惊谢之,亟出妻奁中物使嫁之。旦生于丙午,与文彦博、程公珣、席汝言为同年会,赋诗绘像,世以为盛事,比唐九老。三子:良,试将作监主簿;富永,承议郎、陕州通判;宏,陈留令。宏子朴。   里字昭远。进士释褐,授威胜军判官,改大理寺丞。庞籍为鄜延经略使,奏通判鄜州。州将武人,不法,里平居与之欢甚,临事正色力争,不少假借。性廉静质直,所至有惠政。每罢官,至京师,未尝有所谒视。审官榜久阙,人所不取者,乃受之而去。后知乾州,为太常少卿而卒。   朴字文季,少育于外祖范纯仁。绍圣党事起,父宏上书论辨得罪。纯仁责永州,疾失明,客至,必令朴导以见。时方七岁,进揖应对如成人,客皆惊叹。以纯仁遗恩为官。宏死,徒跣负柩还。调晋宁军士曹参军。通判不法,转运使王似讽朴伺其过,朴不可,曰:"下吏而陷长官,不唯乱常,人且不食吾余矣,死不敢奉教。"似贤而荐之。   靖康初,入为虞部、右司员外郎。金人次汴郊,命朴使之。二酋问朴家世,具以告。喜曰:"贤者之后也。"待之加礼,乃吐腹心,谕以亟求讲解。朴复命,任事者疑不决。都城陷,宗思朴之言,以为兵部侍郎。二帝将北迁,又贻书请存立赵氏,金人惮之,挟以北去,且悉取其孥。开封仪曹赵鼎,为匿其长子倬于蜀,故得免。   建炎登极,赦至燕,朴私令赍诣徽宗,为人所告。金主怜其忠,释之。徽宗崩,朴与奉使朱弁在燕共议制服,弁欲先请,朴曰:"为臣子闻君父丧,当致其哀,尚何请。设请而不许,奈何?"遂服斩衰,朝夕哭。金人亦义而不问。又遣朱松年间行,以金人情实归报。宋因王伦出使,持黄金赐朴。伦还,言金命朴为行台左丞,朴辞而止,益重之。后卒于真定。讣闻,诏称其忠节显著,赠兵部尚书,谥曰忠洁。   李及,字幼几,其先范阳人,后徙郑州。父覃,左拾遗。及举进士,再调升州观察推官。寇准荐其才,擢大理寺丞、知兴化军。以殿中丞通判曹州。州民赵谏者,素无赖,持郡短长,纵为奸利。及受命,谏在京师,乃谒及,及不之见,慢骂而去,投匿名书诬及,因以毁朝政。会上封者发谏事,命转运使与及察其状。及条上谏前后所为不道,诏御史劾得其实,斩于都市,及由是知名。擢知陇州。   初,置提点刑狱,内出及与陈纲二人名付中书。明日,以纲使河北,及使陕西,特迁一官。还判三司磨勘司,出知凤翔府,徙延州,除三司户部副使,为淮南转运使,累迁太常少卿、知秦州。议者以及谨厚,非守边才。及至秦州,州将吏亦颇易之。会有禁卒白昼攫妇人金钗于市,束执以来。及方坐观书,召之使前,略加诘问,其人服罪。及亟命斩之,观书如故,于是将士皆惊服。改左司郎中、枢密直学士,以右谏议大夫召还,勾当三班院,再迁尚书工部侍郎,历知杭州、郓州、应天、河南府,召拜御史中丞。卒,年七十。特赠礼部尚书,谥恭惠。   及资质清介,所治简严,喜慰荐下吏,而乐道人之善。在杭州,恶其风俗轻靡,不事宴游。一日,冒雪出郊,众谓当置酒召客,乃独造林逋清谈,至暮而归。居官数年,未尝市吴中物。比去,唯市《白乐天集》。在河南,杜衍为提点刑狱,间与衍会,而具甚疏薄。他日,中贵人用事者至,亦无加品,衍叹其清德。娶张氏,性嫉悍。及尝生子,鞠之外舍,张固请归保养之,乃会亲属,以子击堂柱,碎其首。及遂无子,以弟之子为后。   燕肃,字穆之,青州益都人。父峻,慷慨任侠,杨光远反时,率其属迎符彦卿,遂家曹州。肃少孤贫,游学。举进士,补凤翔府观察推官。寇准知府事,荐改秘书省著作佐郎、知临邛县。县民尝苦吏追扰,肃削木为牍,民讼有连逮者,书其姓名,使自召之,皆如期至。知考城县,通判河南府。召为监察御史,准方知河南,奏留之。   迁殿中侍御史、提点广南西路刑狱,迁侍御史,徙广南东路。还,为丁谓所恶,出知越州。徙明州,俗轻悍喜斗,肃下令独罪先殴者,于是斗者为息。直昭文馆,为定王府记室参军,判尚书刑部。建言:"京师大辟一覆奏,而州郡之狱有疑及情可悯者上请,多为法司所驳,乃得不应奏之罪。愿如京师,死许覆奏。"遂诏疑狱及情可悯者上请,语在《刑法志》。其后大辟上请者多得贷,议自肃始。   擢龙图阁待制、权知审刑院、知梓州,还,同纠察在京刑狱,再判刑部,累迁左谏议大夫、知亳州,徙青州。属岁歉,命兼京东安抚使。入判太常寺兼大理寺,复知审刑。肃言:"旧太常钟磬皆设色,每三岁亲祠,则重饰之。岁既久,所涂积厚,声益不协。"乃诏与李照、宋祁同按王朴律,即划涤考击,合以律准,试于后苑,声皆协。又诏与章得象、冯元详刻漏。进龙图阁直学士、知颍州,徙邓州。官至礼部侍郎致仕,卒。   肃喜为诗,其多至数千篇。性精巧,能画,入妙品,图山水罨布浓淡,意象微远,尤善为古木折竹。尝造指南、记里鼓二车及欹器以献,又上《莲花漏法》。诏司天台考于钟鼓楼下,云不与《崇天历》合。然肃所至,皆刻石以记其法,州郡用之以候昏晓,世推其精密。在明州,为《海潮图》,著《海潮论》二篇。子度,孙瑛。   度字唐卿。登进士第,知陈留县。京东蝗,年饥盗发,度劝邑豪出粟六万以济民,又行保伍法以察盗,善状日闻。通判永兴军。三司使王尧臣举为户部判官,以伐阅浅,始命权发遣,遂为故事。   出知滑。滑与黎阳对境,河埽下临魏都,霖潦暴至,薪刍不属。度曰:"魏实为河朔根本,不可坐视成败。"悉以所储茭楗御之,埽赖以不溃。复为户部判官。岁皇祐甲午,益州言:"岁在甲午,蜀再乱,今又值之,民为戚戚。"乃命度出使备不虞,还奏无足虑。权河北转运副使,六塔河决,坐贬秩知蔡州,徙福州。闽故多盗,度请假事权制摄一道,遂加兵马钤辖。入为户部副使,以右谏议大夫知潭州。卒,年七十。   度有心计,凡六佐大农。庆历中,三司请榷河北盐。度言:"川峡不榷酒,河北不禁盐,此祖宗顺民俗,不易之制也,榷之非是。"会张方平亦论之,议遂寝。   瑛字仁叔,以荫为瑕丘尉。县人习为盗,瑛榜谕曰:"今平民或呼以盗,必怒见词色,顾乃舍耕稼本业,为人所不肯为者。及陷于罪,则终身不齿于乡闾,尉不忍以是待汝。"盗感悟,为稍弭。累迁太府丞、开封少尹。历广东转运判官,进副使,加进秘阁。时方尚老氏教,瑛言:"守臣任满考课,乞以兴崇教法、拯葺道宫为善最。"从之。连进直龙图阁。   时瑛在岭峤七年,括南海犀珠、香药,奉宰相内侍,人目之为"香燕"。遂以徽猷阁待制提举醴泉观,拜户部侍郎。徽宗赐书"仁人义士之家"以表之,盖取王安石颂其曾大父肃诗语也。转开封尹,赐进士出身,兼侍读,且将大用。后以御史言瑛不能拨烦戢奸吏,致贼杀不辜,罢为龙图阁直学士。未数月,为户部尚书。   靖康初,以龙图阁学士知河阳。金兵入寇,三城当兵冲,瑛至,未及备,而兵骑大集,乘锐攻城,瑛不能御,将出奔,为乱兵所害,年五十。建炎初,赐端明殿学士。   蒋堂,字希鲁,常州宜兴人。擢进士第,为楚州团练推官。满岁,吏部引对,真宗览所试判,善之,特授大理寺丞、知临川县。县富人李甲多为不法,前令莫能制,堂戒谕不悛,白州以兵索其家,得僣乘舆物,置于死。   历通判眉、许、吉、楚州,以太常博士知泗州,召为监察御史。禁中火,有司请究所起,多引宫人属吏。堂言:"火起无迹,安知非天意也,陛下宜修德应变。有司乃欲归咎宫人,以之属吏,何求不可,而遂赐之死,是重天谴也。"诏原之。论奏郭皇后不当废,坐赎。再迁侍御史、判三司度支勾院,出为江南东路转运使,徙淮南,兼江、淮发运事。   时废发运使,上封者屡以为非便。堂言:"唐裴耀卿、刘晏、第五琦、李巽、裴休,皆尝为江淮、河南转运使,不闻别置使名。国朝卞衮、王嗣宗、刘师道,亦止为转运兼领发运司事,而岁输京师常足。"时虽用其议,后卒复。在江、淮,岁荐部史二百人。或谓曰:"一有谬举,且得罪,何以多为?"堂曰:"十得二三,亦足报国。"坐失按蕲州王蒙正故入部吏死罪,降知越州。州之鉴湖,马臻所为,溉田八千顷,食利者万家,前守建言听民自占,多为豪右所侵,堂奏复之。   徙苏州,入判刑部,徙户部勾院,历户部、度支、盐铁副使,安抚梓夔路,擢天章阁待制、江淮制置发运使。先是,发运使上计,造大舟数十,载江、湖物入遗京师权贵,堂曰:"吾岂为此,岁入自可附驿奉也。"前后五年,未尝一至京师。就除河东路都转运使,未行,知洪州。改应天府,累迁左司郎中、知杭州,以枢密直学士知益州。   庆历初,诏天下建学。汉文翁石室在孔子庙中,堂因广其舍为学宫,选属官以教诸生,士人翕然称之。杨日严在蜀,有能名,堂素不乐之。于是节游宴,减厨传,专尚宽纵,颇变日严之政。又建铜壶阁,其制宏敞,而材不预具,功既半,乃伐乔木于蜀先主惠陵、江渎祠,又毁后土及刘禅祠,蜀人浸不悦,狱讼滋多。久之,或以为私官妓,徙河中府,又徙杭州、苏州。以尚书礼部侍郎致仕,卒,特赠吏部侍郎。   堂为人清修纯饬,遇事毅然不屈,贫而乐施。好学,工文辞,延誉晚进,至老不倦,尤嗜作诗,有《吴门集》二十卷。   刘夔,字道元,建州崇安人。进士中第,补广德军判官,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,权侍御史。李照改制大乐钟磬,夔以为:"乐之大本,与政化通,不当轻易其器。愿择博学之士以补卿、丞,凡四方妄献说以要进者,请一切罢之。"帝善其言。   历三司户部判官,判度支勾院,江西、两浙、淮南转运使,加直史馆、知陕州,改太常少卿、知广州。所至有廉名。权三司度支副使。桂阳监蛮唐和寇边,以右谏议大夫、龙图阁直学士知潭州,兼湖南安抚使。初至,遣人谕蛮酋使降;不从,乃举兵击败和于银江源,进破其巢穴,蛮逃遁远去。前将以帛购蛮首,至是有持首取购者,按问,乃辄杀平民,诛之而罢购,州境获安。还,权判吏部流内铨、知审刑院。   河北大水,民流入京东为盗,诏增京东守备。帝问谁可守郓者,宰相以夔对,进给事中、枢密直学士以往。至郓,发廪振饥,民赖全活者甚众,盗贼衰息,赐书褒谕。大臣议欲修复河故道,夔极言其不可,遂罢。迁工部侍郎、知福州。请解官入武夷山为道士,弗许。知建州,寻告老,遂以户部侍郎致仕。英宗即位,迁吏部。卒,年八十三。   夔尝过江东,见二囚系累年矣。问之,曰:"前此杀吉州掾徐咸,疑二人者。"夔为言于朝,释之,后果得真盗。尝遇隐者,得养生术,遂蔬食及独居,退处一阁,家人罕见其面。至老,手足耳目强明,如少壮时。不治财产,所收私田有余谷,则以振乡里贫人。前死数日,自作遗表,以禄赐所余分亲族。告其家人曰:"某日,吾死矣。"如期而死。无子。   马亮,字叔明,庐州合肥人。举进士,为大理评事、知芜湖县,再迁殿中丞、通判常州。吏民有因缘亡失官钱,籍其赀犹不足以偿,妻子连逮者至数百人。亮纵去,缓与之期,不逾月,尽输所负。罗处约使江东,以亮治行闻,擢知濮州。   会诸路转运司置纠察刑狱官,以福建路命亮,覆讯冤狱,全活者数十人。迁太常博士、知福州。苏易简荐亮才任繁剧,召还,同提点三司都勾院、磨勘凭由司。久之,出知饶州。州豪白氏多执吏短长,尝杀人,以赦免,愈骜横,为闾里患,亮发其奸,诛之,部中畏慑。州有铸钱监,匠多而铜锡不给,亮请分其工之半,别置监于池州,岁增铸缗钱十万。迁殿中侍御史。   真宗即位,上书言:"陛下初政,军赏宜速,而所在不时给,请遣使分督之。又赦书蠲除州县逋负,而有司趣责愈急,宜如赦推恩以宽民。故事,以亲王尹开封,地尊势重,嫌隙易生,愿鉴其繇,以示保全亲爱之道。契丹仍岁南侵,河朔萧然,请修好以息边民。"帝善其言,以亮为可用。   王均反,以为西川转运副使。贼平,主将邀功,诛杀不已,亮全活千余人。城中米斗千钱,亮出廪米裁其价,人赖以济。召问蜀事,会械送贼诖误者八十九人至阙下,执政欲尽诛之。亮曰:"愚民胁从,此特百之一二,余窜伏山林者众。今不贷之,反侧之人,闻风疑惧,一唱再起,是灭一均、生一均也。"帝悟,悉宥之。加直史馆,复遣还部。   时诸州盐井,岁久泉涸,而官督所负课,系捕者州数百人。亮尽释系者,而奏废其井,又除属部旧逋官物二百余万。还知潭州,属县有亡命卒剽攻,为乡闾患,人共谋杀之。事觉,法当死者四人,亮咸贷之,曰:"为民去害,而反坐以死罪,非法意也。"徙升州。行次江州,属岁旱民饥,湖湘漕米数十舟适至,亮移文守将,发以振贫民。因奏:"濒江诸郡皆大歉,而吏不之救,愿罢官籴,令民转粟以相赒。"   以右谏议大夫知广州。时宜州陈进初平,而澄海兵从进反者家属二百余人,法当配隶,亮悉置不问。盐户逋课,质其妻子于富室,悉取以还其家。海舶久不至,使招来之,明年,至者倍其初,珍货大集,朝廷遣中使赐宴以劳之。是岁东封,亮敦谕大食陀婆离、蒲含沙贡方物泰山下。   历知虔洪二州、江陵府,再迁尚书工部侍郎,复知升州,徙杭州,加集贤院学士。先是,江涛大溢,调兵筑堤而工未就,诏问所以捍江之策。亮褒诏祷伍员祠下,明日,潮为之却,出横沙数里,堤遂成。人为御史中丞。建言:"士民父祖未葬而析居,请自今未葬者,毋得辄析。"明年,改兵部侍郎、知庐州,徙江陵,又徙江宁府。仁宗初,拜尚书右丞,复知庐州,召判尚书都省兼知审刑院,迁工部尚书、知亳州,又迁江宁府,以太子少保致仕,卒,赠尚书右仆射。   亮有智略,敏于政事,然其所至无廉称。吕夷简少时,从其父蒙亨为县福州,亮见而奇之,妻以女。妻刘恚曰:"嫁女当与县令儿邪?"亮曰:"非尔所知也。"陈执中、梁适为京官,田况、宋庠及其弟祁为童子时,亮皆厚遇之,曰:"是后必大显。"世以亮为知人。亮卒,时夷简在相位,有司谥曰忠肃,人不以为是也。子仲甫,为天章阁待制。"   陈希亮,字公弼,其先京兆人。唐广明中,违难迁眉诌青神之东山。希亮幼孤好学,年十六,将从师,其兄难之,使治钱息三十余万.希亮悉召取钱者,焚其券而去。业成,乃召兄子庸、谕使学,遂俱中天圣八年进士第,里人表其闾曰"三俊"。   初为大理评事、知长沙县。有僧海印国师,出入章献皇后家,与诸贵人交通,恃势据民地,人莫敢正视,希亮捕治置诸法,一县大耸。郴州竹场有伪为券给输户送官者,事觉,输户当死,希亮察其非辜,出之,已而果得其造伪者。再迁殿中丞,徙知鄠县。老吏曹腆侮法,以希亮年少,易之。希亮视事,首得其罪。腆叩头出血,愿自新,希亮戒而舍之,卒为善吏。巫觋岁敛民财祭鬼,谓之春斋,否则有火灾;民讹言有绯衣三老人行火。希亮禁之,民不敢犯,火亦不作。毁淫祠数百区,勒巫为农者七十余家。及罢去,父老送之出境,泣曰:"公去我,绯衣老人复出矣。"迁太常博士。有言郴狱活人死罪,赐五品服。   初,蜀人官蜀,不得通判州事。希亮以母老,愿折资为县侍亲,于是知临津县。母终,服除,为开封府司录司事。福胜塔火,官欲更造,度用钱三万,希亮言:"陕西用兵,愿以此馈军。"诏罢之。青州民赵禹上书,言赵元昊必反,宰相以禹狂言,徙建州,元昊果反。禹讼所部,不受,亡至京自理,宰相怒,下开封狱。希亮言禹可赏不可罪,争不已。上释禹,赏为徐州推官,且欲以希亮为御史。会外戚沈元吉以奸盗杀人,希亮一问得实,自惊仆死,沈氏诉之,诏御史劾希亮及诸掾吏。希亮曰:"杀此贼者独我耳。"遂引罪坐废。   期年,盗起京西,杀守令,富弼荐希亮可用,起知房州。州素无兵备,民凛凛欲亡去,希亮以牢城卒杂山河户,得数百人。日夜部勒,声振山南,民恃以安。殿侍雷甲以兵百余人逐盗竹山,甲不能戢,所至为暴。或疑为盗,告希亮盗入境,且及门。希亮即勒兵阻水拒之,命持满无得发,士皆植立如偶人。甲射之,不动,乃下马拜请死,曰:"初不知公官军也。"吏士皆欲斩甲以徇,希亮独治为暴者十余人,使甲以捕盗自赎。   时剧贼党军子方张,转运使使供奉官崔德赟捕之。德赟既失党军子,遂围竹山民贼所尝舍者曰向氏,杀父子三人,枭首南阳市。曰:"此党军子也。"希亮察其冤,下德赟狱,未服。党军子获于商州,诏赐向氏帛,复其家,流德赟通州。或言华阴人张元走夏州,为元昊谋臣。诏徙其族百余口于房,几察出入,饥寒且死。希亮曰:"元事虚实不可知,使诚有之,为国者终不顾家,徒坚其为贼耳。此又皆其疏属,无罪。"乃密以闻,诏释之。老幼哭希亮庭下曰:"今当还故乡,然奈何去父母乎?"遂画希亮像祠焉。   代还,执政欲以为大理少卿,希亮曰:"法吏守文,非所愿,愿得一郡以自效。"乃以为宿州。州跨汴为桥,水与桥争,常坏舟。希亮始作飞桥,无柱,以便往来。诏赐缣以褒之,仍下其法,自畿邑至于泗州,皆为飞桥。   皇祐元年,移滑州。奏事殿上,仁宗劳之曰:"知卿疾恶,无惩沈氏子事。"未行,诏提举河北便籴。都转运使魏瓘劾希亮擅增损物价。已而瓘除龙图阁学士、知开封府,希亮乞廷辨。既对,仁宗直希亮,夺瓘职知越州,且欲用希亮。希亮言:"臣与转运使不和,不得为无罪。"力请还滑。会河溢鱼池埽,且决,希亮悉召河上使者,发禁兵捍之。庐于所当决,吏民涕泣更谏,希亮坚卧不动,水亦去,人比之王尊。   是岁,盗起宛句,昼劫张郭镇,执濮州通判井渊。仁宗以为忧,问执政可用者。未及对,仁宗曰:"朕得之矣。"乃以希亮为曹州。不逾月,悉擒其党。   淮南饥,安抚、转运使皆言寿春守王正民不任职,正民坐免,诏希亮乘传代之。转运使调里胥米而蠲其役,凡十三万石,谓之拆役米。米翔贵,民益饥。希亮至,除之,且表其事,旁郡皆得除。又言正民无罪,职事办治。诏复以正民为鄂州。   久之,徙知庐州。虎翼军士屯寿春者,以谋反诛,迁其余不反者数百人于庐,皆自疑不安。一日,有窃入府舍将为不利者。希亮笑曰:"此必醉耳。"贷而流之,尽以其余给左右使令,且以守仓库。人为之惧,希亮益加亲信,皆感德,指心誓为希亮死。改提点刑狱江东,迁度支郎中,徙河北。   嘉祐二年,入为开封府判官,改判三司户部勾院。朝廷以三司事冗,簿书留滞,乃命希亮又兼开拆司。荣州鬻盐凡十八井,岁久澹竭,有司责课如初,民破产籍没者三百余家。希亮为言,还其所籍,岁蠲三十余万斤。三司簿书滞留者,自天禧以来,末帐六百有四,明道以来,生事二百一十二万,希亮日夜课吏,凡九月,去其三之二。度支吏不时勾,希亮杖之。副使以希亮擅决罚,由是事复滞。   会接伴契丹使还,自请补外,乃以为京西转运使,赐三品服。石塘河役兵叛,其首周元自称周大王,震动汝、洛间。希亮闻之,即日轻骑出按,吏请以兵从,希亮不许。其贼二十四人道遇希亮,以希亮轻出,意色闲和,不能测,遂相与列诉道周。希亮徐问其所苦,命一老兵押之,曰:"以是付叶县,听吾命。"既至,令曰:"汝以自首,皆无罪,然必有首谋者。"众不敢隐,乃斩元以徇,流军校一人,余悉遣赴役如初。   迁京东转运使。濰州参军王康赴官,道博平,大猾有号"截道虎"者,殴康及其女几死,吏不敢问。希亮移捕甚急,卒流海岛;又劾吏故纵,坐免者数人。除州守暴苛,以细过籍民产数十家,获小盗,使必自诬抵死。希亮言其状,卒以废去。   数上章请老,不允,移知凤翔。仓粟支十二年,主者以腐败为忧,岁饥,希亮发十二万石贷民。有司惧为擅发,希亮身任之。是秋大熟,以新易旧,官民皆便。于阗使者入朝,过秦州,经略使以客礼享之。使者骄甚,留月余,坏传舍什器,纵其徒入市掠饮食,民户皆昼闭。希亮闻之曰:"吾尝主契丹使,得其情。使者初不敢暴横,皆译者教之,吾痛绳以法,译者惧,其使不敢动矣。况此小国乎?"乃使教练使持符告译者曰:"入吾境,有秋毫不如法,吾且斩若。"取军令状以还。使者至,罗拜庭下,希亮命坐两廊饮食之,护出其境,无一人哗者。   英宗即位,迁太常少卿。狱有盗,法当死,僚官持不可。久之,盗杀守吏遁去。希亮以前议谳于朝,而希亮之议是。僚官惧,欲以事中希亮,希亮自顾无有其事。始,州郡以酒相饷,例皆私有之,而法不可。希亮以遗游士之贫者,既而曰:"此亦私也。"以家财偿之。遂借此上书自劾,求去不已,坐是分司西京。未几致仕,卒,年六十四。希亮尝梦异人按图而告之年,至是果然。赠工部侍郎。   希亮为人清劲寡欲,不假人以色,自王公贵人,皆严惮之。见义勇发,不计祸福。所至,奸民猾吏,易心改行,不改者必诛。然出于仁恕,故严而不残。少与蜀人宋辅游,辅卒于京,母老,子端平幼,希亮养其母终身,以女妻端平,使同诸子学,卒登进士第。   四子。忱,度支郎中。恪,滑州推官。恂,大理寺丞。慥字季常,少时使酒好剑,用财如粪土,慕朱家、郭解为人,闾里之侠皆宗之。在岐下,尝从两骑挟二矢与苏轼游西山。鹊起于前,使骑逐而射之,不获,乃怒马独出,一发得之。因与轼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,自谓一世豪士。稍壮,折节读书,欲以此驰骋当世,然终不遇。洛阳园宅壮丽与公侯等,河北有田岁得帛千匹,晚年皆弃不取。遁于光、黄间,曰岐亭。庵居蔬食,徒步往来山中,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,不与世相闻,人莫识也。见其所著帽方屋而高,曰:"此岂古方山冠之遣像乎?"因谓之"方山子。"及苏轼谪黄,过岐亭,识之,人始知为慥云。   论曰:乘雅恬退,颍不阿贵戚,有儒者之风。挚淳静而不矫,池质易而长厚,肃议法平恕,及、堂、夔清修自守,盖侍从之选也。希亮为政严而不残,其良吏与。马亮饶才智而寡廉称,士论以此惜之。

宋史卷二百九十九

 列传第五十八

 

  狄棐子遵度 郎简 孙祖德 张若谷 石扬休 祖士衡 李垂 张洞 李仕衡 李溥 胡则 薛颜 许元 钟离瑾 孙冲 崔峄 田瑜 施昌言   狄棐,字辅之,潭州长沙人。少随父官徐州,以文谒路振,振器爱之,妻以女。举进士甲科,以大理评事知分宜县。历开封府司录,知壁州。道长安,为寇准所厚,准复入相,乃荐通判益州。擢开封府判官,历京西益州路转运、江淮制置发运使,累迁太常少卿、知广州,加直昭文馆。代还,不以南海物自随,人称其廉。拜右谏议大夫、龙图阁直学士、权判吏部流内铨,出知滑州,进给事中,徙天雄军。会给郊赏帛不善,士卒哗噪趣府门,棐不能治。事闻,命侍御史刘夔按视,未及境,众不自安。棐驰白夔,请绐以行河事。夔至,与转运使李绛诛首恶数人。棐坐罢懦,降知随州,徙同州。勾当三班院,进枢密直学士,历知陕郑州、河中河南府,复判流内铨。出知扬州,未行,卒。   有狄国宾者,仁杰之后,分仁杰告身与棐,棐奏录国宾一官,而自称仁杰十四世孙。棐在河中时,有中贵人过郡,言将援棐于上前。棐答以他语,退谓所亲曰:"吾湘潭一寒士,今官侍从,可以老而自污耶?"其为政恺悌,不为表襮,死之日,家无余赀。   子遵度,字元规。少颖悟,笃志于学。每读书,意有所得,即仰屋瞪视,人呼之,弗闻也。少举进士,一斥于有司,耻不复为。以父任为襄县主簿,居数月,弃去。好为古文,著《春秋杂说》,多所发明。尝患时学靡敝,作《拟皇太子册文》、《除侍御史制》、《裴晋公传》,人多称之。尤嗜杜甫诗,赏赞其集。一夕,梦见甫为诵世所未见诗,及觉,才记十余字,遵度足成之,为《佳城篇》。后数月卒。有集十二卷。   郎简,字叔廉,杭州临安人。幼孤贫,借书录之,多至成诵。进士及第,补试秘书省校书郎、知宁国县,徙福清令。县有石塘陂,岁久湮塞,募民浚筑,溉废田百余顷,邑人为立生祠。调随州推官。及引对,真宗曰:"简历官无过,而无一人荐,是必恬于进者。"特改秘书省著作佐郎、知分宜县,徙知窦州。县吏死,子幼,赘婿伪为券冒有其赀。及子长,屡诉不得直,乃讼于朝。下简劾治,简示以旧牍曰:"此尔翁书耶?"曰:"然。"又取伪券示之,弗类也,始伏罪。   徙藤州,兴学养士,一变其俗,藤自是始有举进士者。通判海州,提点利州路刑狱。官罢,知泉州。累迁尚书度支员外郎、广南东路转运使,擢秘书少监、知广州,捕斩贼冯佐臣。入判大理寺,出知越州,复归判尚书刑部,出知江宁府,历右谏议大夫、给事中、知扬州,徙明州。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。祀明堂,迁刑部。卒,年八十有九,特赠吏部侍郎。   简性和易,喜宾客。即钱塘城北治园庐,自号武林居士。道引服饵,晚岁颜如丹。尤好医术,人有疾,多自处方以疗之,有集验方数十,行于世。一日,谓其子洁曰:"吾退居十五年,未尝小不怿,今意倦,岂不逝欤?"就寝而绝。幼从学四明朱頔,长学文于沈天锡,既仕,均奉资之。后二人亡,又访其子孙,为主婚嫁。平居宴语,惟以宣上德、救民患为意。孙沔知杭州,榜其里门曰德寿坊。然在广州无廉称,盖为洁所累。洁,终尚书都官员外郎。   孙祖德,字延仲,濰州北海人。父航,监察御史、淮南转运。祖德进士及第,调濠州推官、校勘馆阁书籍。时校勘官不为常职,满岁而去。改大理寺丞、知榆次县,上书言刑法重轻。以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西京留守司。方冬苦寒,诏罢内外工作,而钱惟演督修天津桥,格诏不下。祖德曰:"诏书可稽留耶?"卒白罢役。   入为殿中侍御史,迁侍御史。章献太后春秋高,疾加剧,祖德请还政。已而疾少间,祖德大恐。及太后崩,诸尝言还政者多进用,遂擢尚书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、知谏院。言郭皇后不当废,获罪,以赎论。久之,迁天章阁待制。   时三司判官许申因宦官阎文应献计,以药化铁成铜,可铸钱,裨国用。祖德言:"伪铜,法所禁而官自为,是教民欺也。"固争之,出知兖徐蔡州、永兴军。徙凤翔府,请置乡兵。改龙图阁直学士、知梓州,累迁右谏议大夫、知河中府。历陈许蔡潞郓亳州、应天府,以疾得颍州,除吏部侍郎致仕,卒。有《论事》七卷。   祖德少清约,及致仕,娶富人妻,以规有其财。已而妻悍,反资以财而出之。子珪,江东转运使。   张若谷,字德繇,南剑沙县人。进士及第,为巴州军事推官。会蜀寇掠邻郡,若谷摄州事,率众为守御备,贼乃引去。调全州军事推官。入见,真宗识其名,顾曰:"是尝在巴州御贼者耶?"特改大理寺丞、知蒙阳县。三司言:"广宁监岁铸缗钱四十万,其主监宜择人。"乃以命若谷。岁余,所铸赢三十万缗。擢知处州,历江湖淮南益州路转运、江淮制置发运使。入为三司度支、盐铁副使,累迁右谏议大夫、知并州。   先是,麟、府岁以缯锦市蕃部马,前守辄罢之。若谷以谓:互市,所以利戎落而通边情,且中国得战马;亟罢之,则猜阻不安。奏复市如故,而马入岁增。提举诸司库务,权判大理寺,进枢密直学士,历知澶州、成德军、扬州、江宁府,入知审官院,纠察在京刑狱,知通进银台司、应天府。改龙图阁学士,徙杭州。会岁饥,斥余廪为糜粥赈救之。权判吏部流内铨、知洪州,累官至尚书左丞致仕。   若谷素为宰相张士逊引拔,然所至亦自有循良迹,不激讦取名云。   石扬休,字昌言,其先江都人。唐兵部郎中仲览之后,后徙京兆。七代祖藏用,右羽林大将军,明于历数,尝召家人谓曰:"天下将有变,而蜀为最安处。"乃去依其亲眉州刺史李滈,遂为眉州人。   扬休少孤力学,进士高第,为同州观察推官,迁著作佐郎、知中牟县。县当国西门,衣冠往来之冲也,地瘠民贫,赋役烦重,富人隶太常为乐工,侥幸免役者凡六十余家。扬休请悉罢之。改秘书丞,为秘阁校理、开封府推官,累迁尚书祠部员外郎,历三司度支、盐铁判官。坐前在开封尝失盗,出知宿州。   顷之,召入为度支判官,修起居注。初,记注官与讲读诸儒,皆得侍坐迩英阁。扬休奏:"史官记言动,当立以侍。"从其言。判盐铁勾院,以刑部员外郎知制诰、同判太常寺。初,内出香祠温成庙,帝误书名称臣,扬休言:"此奉宗庙礼,有司承误不以闻。"帝嘉之。兼勾当三班院,为宗正寺修玉牒官。迁工部郎中,未及谢,卒。   扬休喜闲放,平居养猿鹤,玩图书,吟咏自适,与家人言,未尝及朝廷事。及卒,发楮中所得上封事十余章,其大略:请增谏官以广言路,置五经博士使学者专其业,出御史按察诸道以防壅蔽,复齿胄之礼以强宗室,择守令,重农桑,禁奢侈,皆有补于时者。然扬休为人慎默,世未尝以能言待之也。至于诰命,尤非所长。   平生好殖财。因使契丹,道感寒毒,得风痹,谒告归乡,别坟墓。扬休初在乡时,衣食不足,徙步去家十八年。后以从官还乡里,畴昔同贫窭之人尚在,皆曰:"昌言来,必赒我矣。"扬休卒不挥一金,反遍受里中富人金以去。   祖士衡,字平叔,蔡州上蔡人。少孤,博学有文,为李宗谔所知,妻以兄子。杨亿谓刘筠曰:"祖士衡辞学日新,后生可畏也。"举进士甲科,授大理评事、通判蕲州,再迁殿中丞、直集贤院,改右正言、户部判官。未几,提举在京诸司库务,迁起居舍人、注释御集检阅官,遂知制诰,为史馆修撰,纠察在京刑狱,同知通进、银台司。天圣初,以附丁谓,落职知吉州。言者又以在郡不修饬,复降监江州税。士衡儿时过外家,有僧善相,见之,语人曰:"是儿神骨秀异,他日有名于时,若年过四十,当位极人臣。"年三十九,卒于官。   李垂,字舜工,聊城人。咸平中,登进士第,上《兵制》、《将制书》。自湖州录事参军召为崇文校勘,累迁著作郎、馆阁校理。上《导河形胜书》三卷,欲复九河故道,时论重之。又累修起居注。丁谓执政,垂未尝往谒。或问其故,垂曰:"谓为宰相,不以公道副天下望,而恃权怙势。观其所为,必游朱崖,吾不欲在其党中。"谓闻而恶之,罢知亳州,迁颍、晋、绛三州。明道中,还朝,阁门祗候李康伯谓曰:"舜工文学议论称于天下,诸公欲用为知制诰,但宰相以舜工未尝相识,盍一往见之。"垂曰:"我若昔谒丁崖州,则乾兴初已为翰林学士矣。今已老大,见大臣不公,常欲面折之,焉能趋炎附热,看人眉睫,以冀推挽乎?道之不行,命也。"执政知之,出知均州。卒,年六十九。   五子,仲昌最知名,锐于进取,尝献计修六塔河无功,自殿中丞责英州文学参军。   张洞,字仲通,开封祥符人。父惟简,太常少卿。洞为人长大,眉目如画,自幼开悟,卓荦不群。惟简异之,抱以访里之卜者。曰:"郎君生甚奇,必在策名,后当以文学政事显。"既诵书,日数千言,为文甚敏。未冠,晔然有声,遇事慷慨,自许以有为。时,赵元昊叛扰边。关、陇萧然,困于飞挽,且屡丧师。仁宗太息,思闻中外之谋。洞以布衣求上方略,召试舍人院,擢试将作监主簿。   寻举进士中第,调涟水军判官,遭亲丧去,再调颍州推官。民刘甲者,强弟柳使鞭其妇,既而投杖,夫妇相持而泣。甲怒,逼柳使再鞭之。妇以无罪死。吏当夫极法,知州欧阳修欲从之。洞曰:"律以教令者为首,夫为从,且非其意,不当死。"众不听,洞即称疾不出,不得已谳于朝,果如洞言,修甚重之。   晏殊知永兴军,奏管勾机宜文字。殊儒臣,喜客,游其门者皆名士,尤深敬洞。改大理丞、知巩县。会殊留守西京,复奏知司录。殊晚节骤用刑,幕府无敢言。洞平居与殊赋诗饮酒,倾倒无不至,当事有官责,持议甚坚,殊为沮止,洞亦自以不负其知。   枢密副使高若讷、参知政事吴育荐其文学,宜为馆职,召试学士院,充秘阁校理、判祠部。时天下户口日蕃,民去为僧者众。洞奏:"至和元年,敕增岁度僧,旧敕诸路三百人度一人,后率百人度一人;又文武官、内臣坟墓,得置寺拨放,近岁滋广。若以勋劳宜假之者,当依古给户守冢,禁毋樵采而已。今祠部帐至三十余万僧,失不裁损,后不胜其弊。"朝廷用其言,始三分减一。知太常礼院,宰相陈执中将葬,洞与同列谥为荣灵,其孙诉之,诏孙抃等复议,改曰恭。洞驳奏:"执中位宰相,无功德而罪戾多,生不能正法以黜之,死犹当正名以诛之。"竟从抃等议。   初,皇后郭氏忤旨得罪废没,后仁宗悔之,诏追复其号,二十余年矣。至是,有司请祔于庙。知制诰刘敞以谓:"《春秋》书禘于太庙,用致夫人。致者,不宜致也。且古者不二嫡,当许其号,不许其礼。"洞奏:"后尝母天下,无大过恶,中外所知。陛下既察其偶失恭顺,洗之于既没,犹曰不许其礼,于义无当。且废后立后,何嫌于嫡?此当时大臣护已然之失,乖正名之典,而敞复引《春秋》用致夫人。按《左氏》哀姜之恶所不忍道,而二《传》有非嫡之辞,敞议非是。若从变礼,尚当别立庙。"不行。转太常博士,判登闻鼓院。仁宗方响儒术,洞在馆阁久,数有建明,仁宗以为知《经》,会覆考进士崇政殿,因赐飞白"善经"字宠之。洞献诗谢,复赐诏奖谕。   出知棣州,转尚书祠部员外郎。河北地当六塔之冲者,岁决溢病民田。水退,强者遂冒占,弱者耕居无所。洞奏一切官为标给,蠲其租以绥新集。河北东路民富蚕桑,契丹谓之"绫绢州",朝廷以为内地不虑。洞奏:"今沧、景,契丹可入之道,兵守多缺,契丹时以贩盐为名,舟往来境上,此不可不察。愿度形势,置帅、增屯戍以控扼之。"   时天下久安,荐绅崇尚虚名,以宽厚沉默为德,于事无所补,洞以谓非朝廷福。又谓:"谏官持谏以震人主,不数年至显仕,此何为者。当重其任而缓其迁,使端良之士不亟易,而浮躁者绝意。"致书欧阳修极论之。召权开封府推官。   英宗即位,转度支员外郎。英宗哀疚,或经旬不御正殿,洞上言:"陛下春秋鼎盛,初嗣大统,岂宜久屈刚健,自比冲幼之主。当躬万机,揽群材,以称先帝付畀之意,厌元元之望。"大臣亦以为言,遂听政。命考试开封进士,既罢,进赋,题曰《孝慈则忠》。时方议濮安懿王称皇事,英宗曰:"张洞意讽朕。"宰相韩琦进曰:"言之者无罪,闻之者足以戒。"英宗意解。   诏讯祁国公宗说狱,宗说恃近属,贵骄不道,狱具,英宗以为辱国,不欲暴其恶。洞曰:"宗说罪在不宥。虽然,陛下将惩恶而难暴之,独以其坑不辜数人,置诸法可矣。"英宗喜曰:"卿知大体。"洞因言:"唐宗室多贤宰相名士,盖其知学问使然。国家本支蕃衍,无亲疏一切厚廪之,不使知辛苦。婢妾声伎,无多寡之限,至灭礼义,极嗜欲。贷之则乱公共之法,刑之则伤骨肉之爱。宜因秩品立制度,更选老成教授之。"宗室缘是怨洞,痛诋訾言,上亦起藩邸,赖察之,不罪也。   转司封员外郎、权三司度支判官。对便殿称旨,英宗遂欲进用,大臣忌之,出为江西转运使。江西荐饥,征民积岁赋,洞为奏免之。又民输绸绢不中度者,旧责以满匹,洞命计尺寸输钱,民便之。移淮南转运使,转工部郎中。淮南地不宜麦,民艰于所输,洞复命输钱,官为籴麦,不逾时而足。洞在棣时,梦人称敕召者,既出,如拜官然,顾视旌旗吏卒罗于庭。至是,梦之如初。自以年不能永,教诸子部分家事。未几卒,年四十九。   李仕衡,字天均,秦州成纪人,后家京兆府。进士及第,调鄠县主簿。田重进守京兆,命仕衡鞫死囚五人,活者四人。重进即其家谓曰:"子有阴施,此门当高大之。"徙知彭山县,就加大理评事,迁光禄寺丞。父益,以不法诛,仕衡亦坐除名。   后会赦,寇准荐其材,尽复其官,领渭桥辇运,通判邠州,再迁秘书丞,徙知剑州。王均反,仕衡度州兵不足守,即弃城焚刍粟,辇金帛东守剑门。既而贼陷汉州,攻剑州,州空无所资,即趋剑门。仕衡预招贼众,得千余人,待之不疑。贼将至,与钤辖裴臻迎击之,斩首数千级。乃乘驿入奏,擢尚书度支员外郎,赐服绯鱼。已而使者言仕衡尝弃城,降监虔州税。   召还,判三司盐铁勾院。度支使梁鼎言:"商人入粟于边,率高其直,而售以解盐。商利益博,国用日耗。请调丁夫转粟,而辇盐诸州,官自鬻之,岁可得缗钱三十万。"仕衡曰:"安边无大于息民,今不得已而调剑之,又增以转粟挽盐之役,欲其不困,何可得哉!"不听,遂行鼎议,而关中大扰。乃罢鼎度支使,以仕衡为荆湖北路转运使,徙陕西。初,岁出内帑缗钱三十万,助陕西军费。仕衡言岁计可自办,遂罢给。   真宗谒陵寝,因幸洛,仕衡献粟五十万斛,又以三十万斛馈京西。朝廷以为材,召为度支副使。上言:"关右既弛盐禁,而永兴、同华耀四州犹率卖盐,年额钱请减十之四。"诏悉除之。累迁司封郎中,为河北转运使。又奏罢内帑所助缗钱百万。建言:"河北岁给诸军帛七十万,而民艰于得钱,悉预假于里豪,出倍偿之息,以是工机之利愈薄。方春民不足,请户给钱,至夏输帛,则民获利而官用足矣。诏优其直,仍推其法于天下。   封泰山,献钱帛、刍粮各十万,见于行宫,迁右谏议大夫。祀汾阴,又助钱帛三十万,乃命同林特提举京西、陕西转运事。权知永兴军,进给事中。逾月,以枢密直学士知益州。   顷之,河北阙军储,议者以谓仕衡前过助封祀费,真宗闻之,以为河北都转运使。驾如亳州,又贡丝锦、缣帛各二十万。后集粟塞下,至钜万斛。或言粟腐不可食,朝廷遣使取视之,而粟不腐也。棣州污下苦水患,仕衡奏徙州西北七十里,既而大水没故城丈余。南郊,复进钱帛八十万。先是,每有大礼,仕衡必以所部供军物为贡,言者以为不实。仕衡乃条析进六十万皆上供者,二十万即其羡余。帝不之罪,谓王旦曰:"仕衡应猝有材,人欲以此中之。然朝廷所须,随大小即办,亦其所长也。"明年旱蝗,发积粟赈民,又移五万斛济京西。   迁尚书工部侍郎、权知天雄军。民有盗瓜伤主者,法当死,仕衡以岁饥,奏贷之。盗起淄、青间,迁刑部侍郎、知青州。前守捕群盗妻子置棘围中,仕衡至,悉纵罢之使去。未几,其徒有枭贼首至者。入为三司使,帝作《宽财利论》以赐之。乃更陕西入粟法,使民得受钱与茶。旧市羊及木,责吏送京师,而羊多道死,木至湍险处往往漂失,吏至破产不能偿。仕衡乃许吏私附羊,免其算,使得补死者;听民自采木输官,用入粟法偿其直。迁吏部侍郎。   仁宗即位,拜尚书左丞,以足疾,改同州观察使、知陈州。州大水,筑大堤以障水患。徙颍州,复知陈州。曹利用,仕衡婿也。利用被罪,降仕衡左龙武军大将军,分司西京。岁余,改左卫大将军,卒。其后诸子诉其父有劳于国,非意左迁,诏追复同州观察使。   仕衡前后管计事二十年,虽才智过人,然素贪,家赀至累钜万,建大第长安里中,严若官府。   子丕绪,荫补将作监主簿。及仕衡归老,丕绪时为尚书虞部员外郎,请解官就养。朝廷以为郎,故事不许,请削一官,乃听。未几,还之。居十余年,仕衡死,服除,久之不出。大臣为言,起佥书永人军节度判官事。历通判永兴军、同州,知解州、兴元府、华州,累迁司农卿致仕,卒。丕绪居官廉静,不为矫激。家多图书,集历代石刻,为数百卷藏之。   李溥,河南人。初为三司小吏,阴狡多智数。时天下新定,太宗厉精政事,尝论及财赋,欲有所更革,引三司吏二十七人对便殿,问以职事。溥询其目,请退而条上。命至中书,列七十一事以闻,四十四事即日行之,余下三司议可否。于是帝以溥等为能,语辅臣曰:"朕尝谕陈恕等,如溥辈虽无学,至于金谷利害,必能究知本末,宜假以色辞,诱令开陈。而恕等强愎自用,莫肯询问。"吕端对曰:"耕当问奴,织当问婢。"寇准曰:"孔子入太庙,每事问。盖以贵下贱,先有司之义也。"帝以为然,悉擢溥等以官,赐钱币有差。   溥为左侍禁、提点三司孔目官,请著内外百官诸军奉禄为定式。加阁门祗候。催运陕西粮草,赴清远军,还,提举在京仓草场,勾当北作坊。齐州大水,坏民庐舍,欲徙州城,未决,命溥往视,遂徙城而还。又与李仕衡使陕西,增酒榷缗钱岁二十五万。三迁崇仪使。   景德中,茶法既弊,命与林特、刘承珪更定法,募人入金帛京师,入刍粟塞下,与东南茶皆倍其数,即以溥制置江、淮等路茶盐矾税兼发运事,使推行之。岁课缗钱,果增其旧,特等皆受赏。溥时已为发运副使,迁为使,仍改西京作坊使。然茶法行之数年,课复损于旧。江、淮岁运米输京师,旧止五百余万斛,至溥乃增至六百万,而诸路狱有余畜。高邮军新开湖水散漫多风涛,溥令漕舟东下者还过泗州,因载石输湖中,积为长堤,自是舟行无患。累迁北作坊使。   时营建玉清昭应宫,溥与丁谓相表里,尽括东南巧匠遣诣京,且多致奇木怪石,以傅会帝意。建安军铸玉皇、圣祖,溥典其事,丁谓言溥蔬食者周岁,而溥亦数奏祥应,遂以为迎奉圣像都监、领顺州刺史,迁奖州团练使。溥自言江、淮岁入茶,视旧额增五百七十余万斤。并言,漕舟旧以使臣若军大将,人掌一纲,多侵盗,自溥并三纲为一,以三人共主之,使更相司察。大中祥符九年,初运米一百二十五万石,才失二百石。会溥当代,诏留再任,特迁宫苑使。   初,谯县尉陈齐论榷茶法,溥荐齐任京官,御史中丞王嗣宗方判吏部铨,言齐豪民子,不可用。真宗以问执政,冯拯对曰:"若用有材,岂限贫富。"帝曰:"卿言是也。"因称溥畏慎小心,言事未尝不中利害,以故任之益不疑。然溥久专利权,内倚丁谓,所言辄听。帝尝语执政曰:"群臣上书论事,法官辄沮之,云非有大益,无改旧章,然则何以广言路。"王旦对曰:"法制数更,则诏令牴牾,故重于变易。"因言:"溥尝请盗贩茶盐者赃仗皆没官,已可之矣。"帝曰:"此特畏溥之强,不敢退却,自今虽小吏言,亦宜详究行之。"   溥既专且贪,繇是浸为不法。发运使黄震条其罪状以闻,罢知潭州。命御史鞫治,得溥私役兵为姻家林特起第,附官舟贩竹木,奸赃十数事。未论决,会赦,贬忠武军节度副使。仁宗即位,起知淮阳军,历光、黄二州,复以赃败,贬蔡州团练副使。久之,监徐州利国监,以千牛卫将军致仕,卒。   胡则,字子正,婺州永康人。果敢有材气。以进士起家,补许田县尉,再调宪州录事参军。时灵、夏用兵,转运使索湘命则部送刍粮,为一月计。则曰:"为百日备,尚恐不支,奈何为一月邪?"湘惧无以给,遣则遂入奏。太宗因问以边策,对称旨,顾左右曰:"州县岂乏人?"命记姓名中书。后李继隆讨贼,久不解,湘语则曰:"微子几败我事。"一日,继隆移文转运司曰:"兵且深入,粮有继乎?"则告湘曰:"彼师老将归,欲以粮乏为辞耳,姑以有余报之。"已而果为则所料。湘为河北转运使,奏改秘书省著作佐郎、佥书贝州观察判官事。   后以太常博士提举两浙榷茶,就知睦州,徙温州。岁余,提举江南路银铜场、铸钱监,得吏所匿铜数万斤,吏惧且死,则曰:"马伏波哀重囚而纵之,吾岂重货而轻数人之生乎?"籍为羡余,不之罪。改江、淮制置发运使,累迁尚书户部员外郎。真宗幸亳还,擢三司度支副使。   初,丁谓举进士,客许田,则厚遇之,谓贵显,故则骤进用。至是,谓罢政事,出则为京西转运使,迁礼部郎中。部内民讹言相惊,至遣使安抚乃定。坐是,徙广西路转运使。有番舶遭风至琼州,且告食乏,不能去。则命贷钱三百万,吏白夷人狡诈,又风波不可期。则曰:"彼以急难投我,可拒而不与邪?"已而偿所贷如期。又按宜州重辟十九人,为辨活者九人。复为发运使,累迁太常少卿。   乾兴初,坐丁谓党,降知信州,徙福州,以右谏议大夫知杭州。入权吏部流内铨,坐失举,复为太常少卿、知池州。未行,复谏议大夫、知永兴军,徙河北都转运使,以给事中权三司使,通京东西、陕西盐法,人便之。初,则在河北,殿中侍御史王沿尝就则假官舟贩盐,又以其子为名祈买酒场。至是,张宗诲擿发之,按验得实,出则知陈州。逾月,授工部侍郎、集贤院学士。刘随上疏言:"则奸邪贪滥闻天下,比命知池州,不肯行,今以罪去,骤加美职,何以风劝在位?"后徙杭州,再迁兵部侍郎致仕,卒。   则无廉名,喜交结,尚风义。丁谓贬崖州,宾客随散落,独则间遣人至海上,馈问如平日。在福州时,前守陈绛尝延蜀人龙昌期为众人讲《易》,得钱十万。绛既坐罪,遂自成都械昌期至。则破械馆以宾礼,出俸钱为偿之。   昌期者,尝注《易》、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、《阴符经》、《老子》,其说诡诞穿凿,至诋斥周公。初用荐者补国子四门助教,文彦博守成都,召置府学,奏改秘书省校书郎,后以殿中丞致仕。著书百余卷,嘉祐中,诏取其书。昌期时年八十余,野服自诣京师,赐绯鱼,绢百匹。欧阳修言其异端害道,不当推奖,夺所赐服罢归,卒。   薛颜字彦回,河中万泉人。举《三礼》中第,为嘉州司户参军。代还引见,太宗顾问之,对称旨,改将作监丞、监华州酒税。以秘书省著作佐郎使夔、峡,疏决刑狱。还,改太子左赞善大夫、知云安军,徙渝、阆二州,擢三司盐铁判官,河北计置粮草。   初,丁谓招抚溪蛮,有威惠,部人爱之。留五年,诏谓自举代,谓荐颜为峡路转运使,累迁尚书虞部员外郎。始,孟氏据蜀,徙夔州于东山,据峡以拒王师,而民居不便也,颜为复其故城。宜州陈进反,命勾当广南东、西路转运司事。贼平,迁金部员外郎,改河东转运使。   祀汾阴,徙陕西。河中浮桥岁为水所败,颜即北岸酾上流为支渠,以杀水怒,因取渠水溉其旁田,民颇利之。坊州募人炼矾,岁久课益重,至有破产被系不能偿者。颜奏:"罢坊矾,则晋矾当大售。"后如其策。徙河北。历知河阳、杭徐州,累迁光禄少卿,以少府监知江宁府。逻者昼劫人,反执平人以告。颜视其色动,曰:"若真盗也。"械之,果引伏。转右谏议大夫、知河南府。   仁宗即位,迁给事中。丁谓分司西京,以颜雅与善,徙知应天府,又徙耀州。部有豪姓李甲,结客数十人,号"没命社",少不如意,则推一人以死斗之,积数年,为乡人患,莫敢发。颜至,大索其党,会赦当免,特杖甲流海上,余悉籍于军。以光禄卿分司西京,卒于家。   尝属杜衍为墓志,衍却之。仁宗闻其事,他日,谓衍曰:"薛颜有丑行,卿不欲志其墓,诚清识也。"孙向,自有传。   许元,字子春,宣州宣城人。以父荫为太庙斋郎,改大理寺丞,累迁国子博士,监在京榷货务,三门发运判官。元为吏强敏,尤能商财利。庆历中,江、淮岁漕不给,京师乏军储,参知政事范仲淹荐元可独倚办,擢江、淮制置发运判官。至,则悉发濒江州县藏粟,所在留三月食,远近以次相补,引千余艘转漕而西。未几,京师足食,朝廷以为任职,就迁副使。遂以尚书主客员外郎为使,进金部,特赐进士出身,迁侍御史。   尝欲与施昌言分行二浙、江南调发军食。仁宗闻之,语辅臣曰:"东南岁比不登,民力匮乏,尝诏损岁漕百万石,而元与昌言乃更欲分道而出,是必诛求疲民以自为功,非朕志也。"下诏戒饬。既而元欲专六路财赋,收羡余以媚三司,惮诸部不从,请以六路转运司自隶,既可之矣,而转运使多论其罪,事遂寝。擢天章阁待制,再迁郎中,以疾请还。历知扬、越、泰州,卒。   元在江、淮十三年,以聚敛刻剥为能,急于进取,多聚珍奇以赂遗京师权贵,尤为王尧臣所知。发运使治所在真州,衣冠之求官舟者,日数十辈。元视势家贵族,立榷巨舰与之;即小官惸独,伺候岁月,有不能得。人以是愤怨,而元自为以当然,无所愧惮。   钟离瑾,字公瑜,庐州合肥人。举进士,为简州推官,以殿中丞通判益州。建言:"州郡既上雨,后虽凶旱,多隐之以成前奏,请令监司劾其不实者。"擢开封府推官,出提点两浙刑狱。衢、润州饥,聚饿者食之,颇废农作,请发米二万斛赈给,家毋过一斛。后徙淮南转运副使,历京西、河东、河北转运使,改江、淮制置发运使。殿直王乙者,请自扬州召伯埭东至瓜州,浚河百二十里,以废二埭。诏瑾规度,以工大不可就,止置闸召伯埭旁,人以为利。累迁尚书刑部郎中,为三司户部副使,除龙图阁待制、权知开封府。未逾月,得疾,仁宗封药赐之,使未及门而卒。   孙冲,字升伯,赵州平棘人。举明经,历古田青阳尉、盐山丽水主簿。尝并丧父母去官,有司循五代故事,必六年乃听调,冲援古制,以书干宰相,不纳。后举进士,登甲科。授将作监丞,历通判晋、绛、保州,坐与保州守争事,降监吉州酒,累迁太常博士。   河决棣州,知天雄军寇准请徙州治河,命冲往按视。还言:"徙州动民,亦未免治堤,不若塞河为便。"遂以冲知棣州,自秋至春,凡四决,冲皆塞之,就除殿中侍御史。准为枢密使,卒徙州阳信。而冲坐守护河堤过严,民输送往来堤上者辄榜之,为使者论奏,徙知襄州。冲复上疏论徙州非便,著《河书》以献。   会京西蝗,真宗遣中使督捕,至襄,怒冲不出迎,乃奏蝗唯襄为甚,而州将日置酒,无恤民意。帝怒,命即州置狱。冲得属县言岁稔状,驰驿上之。时使者犹未还,帝悟,为追使者笞之。以侍御史为京西转运。塞滑州决河,权知滑州。参知政事鲁宗道总河事,用太常博士李渭策,欲盛夏兴役。冲言徒费薪楗,困人力,虽塞必决。遂罢知河阳。累迁刑部郎中,历湖北、河东转运使。   会南郊赏赐军士,而汾州广勇军所得帛不逮他军,一军大噪,捽守佐堂下劫之,约与善帛乃免。城中戒备,遣兵围广勇营。冲适至,命解围弛备,置酒张乐,推首恶十六人斩之,遂定。初,守佐以乱军所约者上闻,诏给善帛。使者至潞,冲促之还,曰:"以乱而得所欲,是愈诱之乱也。"卒留不与。入判登闻鼓院,以目疾改兵部郎中、直史馆、知河中府,徙潞州,复为河东转运使,迁太常少卿,擢右谏议大夫,复知潞州,迁翰林院学士。及徙同州,权西京留司御史台,迁给事中。丧明,卒。   冲为吏,所至以强干称,能任钩距,多得事情,然无家法,晚节尤寡廉声。孙永,自有传。   崔峄,字之才,京兆长安人。进士及第,累官尚书职方员外郎、知遂州。建议瞿塘峡置关如剑门,以察奸人。事既施行,徙提点刑狱。嘉陵江岁调民丁治堤堨,峄更用州兵代其役。文州蕃卒数剽攻边户,守臣虑生事,多以牛酒和遣。峄请守臣岁时得行边,益募勇壮,伺其发,一切捕击之,后无复内寇。就除转运使。历三司户部判官、河东转运使。会更钱法,潞州民大扰,推其首恶诛之,人心遂定。   后为户部副使,以右谏议大夫为河东都转运使,迁给事中,还,纠察在京刑狱。谏官、御史言宰相陈执中纵嬖妾杀婢,命按治。峄以为执中自以婢不恪笞之死,非妾杀之,颇左右执中,即授龙图阁待制、知庆州。羌井坑族乱,潜兵讨平。历知同州、凤翔府,改工部侍郎、集贤院学士、知河中府。   峄所至贪奸,比老益甚。在凤翔,转运使薛向按之急,不得已至河中。请老,以刑部侍郎致仕,卒。   田瑜,字资忠,河南寿安人。举进士,历袁、郢、合三州军事推官,迁大理寺丞,知鹿邑、建阳县,徙知蒙、江二州,累迁尚书司封员外郎、提点广南西路刑狱。庆历中,区希范诱溪洞环州蛮叛,上以瑜习知南方事,就除荆湖北路转运使。瑜檄属郡募民击贼,又督转粟以守要害,故兵所至皆不乏食,贼势大挫。   徙两浙转运按察使。杭州龙山堤岁决,水冒民居,辄赋刍塞之。瑜与民约,每刍十束,更输石一尺。率五岁,得石百万,为石堤,堤固而岁不调民。加直史馆、益州路转运使,改江、淮制置发运使,擢天章阁待制、知广州,累迁谏议大夫、权三司户部副使。   侬智高犯邕,瑜条上用兵御贼十事。智高平,召对便殿,具言南方山川险要,所以备守之策,乃以为广南东路体量安抚使。还,纠察刑狱,同判吏部流内铨,除龙图阁直学士、知青州。城中有杀人投尸井中者,吏以其无主名,不以闻。瑜廉得之,大出金帛购贼,后数日,邻州民执贼以告。属岁凶多盗,瑜立赏罚、设方略捕格之,境中肃然。徙知澶州,背发疽卒。   瑜瑾厚少文,而于吏事颇尽心,然御下急,无廉称。   施昌言,字正臣,通州静海人。举进士高第,授将作监丞、通判滁州。后以太常博士召试馆职,不中选,迁尚书屯田员外郎、知太平州。上《政论》三十篇。入为殿中侍御史、开封府判官。安抚淮南,还,以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,迁三司度支副使,除天章阁待制、河北都转运使。言事者以为滨、棣等六州河可涉,宜有城守如边,以待契丹。诏昌言与宦官杨怀敏往视。怀敏以为当城如边,昌言曰:"六州地千里,又河数移徙,城之甚难而无利。契丹未渝盟先自困,非便也。"或请于麟、府立十二砦以拓境,又诏昌言与明镐、张元度可否,昌言独以为:"麟、府在河外,于国家无毫发入,而至今馈守者,徒以畏蹙国之虚名。今不当又事无利之砦,以重困财力。"就除知庆州。在州所为不法,语彻朝廷。昌言疑通判陈湜言之,追发湜罪,湜坐废,昌言亦降知华州。   历知沧州、河阳,移河北都转运使。议塞商胡埽决河,令复故道,与北京留守贾昌朝累论。徙江、淮发运使,加龙图阁直学士、知应天府,又知延州。召还,会塞六塔河,以为都大修河制置使,辞,弗许,加枢密直学士、知澶州,以便役事。河决,夺一官知滑州,又知杭州,加龙图阁学士,复知滑州。以老求罢,乃以知越州。至京师,卒。   昌言为发运使时,召范仲淹后堂,出婢子为优,杂男子慢戏,无所不言。仲淹怪问之,则皆昌言子也,仲淹大不怿而去。其治家如此。   论曰:狄棐、郎简、孙祖德、张若谷、石扬休、祖士衡并以文辞高第,累侍从,历方州,始为名臣,终鲜大过,考其行事可见也。李垂宁去华近,不肯见宰相;张洞以直言正论为大臣所忌,则其抱负从可知矣。若李仕衡而下十人,皆能任剧繁,然或寡廉称,或有丑行,君子耻之。

宋史卷三百

 列传第五十九

 

  杨偕 王沿子鼎 杜杞 杨畋 周湛 徐的 姚仲孙 陈太素马寻杜曾附 李虚己 张傅 俞献卿 陈从易 杨大雅   杨偕,字次公,坊州中部人。唐左仆射於陵六世孙。父守庆,仕广南刘氏,归朝,为坊州司马,因家焉。偕少从种放学于终南山,举进士,释褐坊州军事推官、知汧源县,再调汉州军事判官。道遇术士曰:"君知世有化瓦石为黄金者乎?"就偕试之,既验,欲授以方。偕曰:"吾从吏禄,安事化金哉?"术士曰:"子志若此,非吾所及也。"出户,失所之。   在官,数上书论时政,又上所著文论。召试学士院,不中,改永兴军节度推官。又上书论陕西边事,复召试,不赴,即迁秘书省著作佐郎,为审刑院详议官,再迁太常博士。宋绶荐为监察御史,改殿中侍御史。与曹修古连疏,言刘从德遗奏恩太滥,贬太常博士、监舒州税。以尚书祠部员外郎知光州,改侍御史,为三司度支判官。   时郭皇后废,偕与孔道辅、范仲淹力争。道辅、仲淹既出,偕止罚金。乃言愿得与道辅等皆贬,不报。富民陈氏女选入宫,将以为后,偕复上疏谏上。以尚书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。马季良以罪斥置滁州,自言得致仕。偕以谓致仕用优贤者,不当以宠罪人,又数论升降之弊,仁宗嘉纳之。判吏部流内铨,徙三司度支副使,擢天章阁待制、河北转运使。按知定州夏守恩赃数万,守恩流岭南。明年,丁母忧,愿终制,不许,进龙图阁直学士、知河中府。   元昊反,刘平、石元孙战没。偕闻,乃伪为书驰告延州曰:"朝廷遣救兵十万至矣。"命旁郡县大具刍粮、什器以俟。比书至,贼已解去。夏竦为陕西经略使,请增置土兵,易戍兵归卫京师。偕言:"方关中财用乏,复增土兵,徒耗国用。今贼势方盛,虽大增土兵,亦未能减戍兵东归,第竦惧败事,欲以兵少为解尔。"竦复奏偕不忠,沮边计,偕争愈力。时陕西议立五保,偕又以为扰民,疏请罢之。徙陕州,又徙河东都转运使。诏大选三路之民,募为兵。偕复言:"方今兵不为少,苟多而不练,则其势易以败,又困国而难供。"时论者惟务多兵,而偕论常如此。   进枢密直学士、知并州。及元昊入寇,密诏偕选强壮万人,策应麟、府。偕奏:"出师临阵,无纪律则士不用命。今发农卒赴边,虑在路逃逸及临阵退缩、不禀号令,请以军法从事。"诏如所请。并人大惊畏,都转运使文彦博奏罢之。有中官预军事素横,前帅优遇之。偕至,一绳以法,命率所部兵从副总管赴河外,戒曰:"遇贼将战,一禀副总管节度。"中人不服,捧檄诉。偕叱曰:"汝知违主帅命即斩首乎?"监军怖汗,不觉堕笏,翌日告疾,未几遂卒。于是军政肃然。   元昊大掠河北,诏修宁远砦。偕言:宁远砦在河外,介麟、丰二州之间,无水泉可守。请建新麟州于岚州,有白塔地可建砦屯兵。谓"迁有五利,不迁有三害。省国用,惜民力,利一也。内御岢岚、石府州沿河一带贼所出路,利二也。我据其要,则河冰虽合,贼不敢逾河而东,利三也。商旅往来以通货财,利四也。方河冻时,得所屯兵马五七千人以张军势,利五也。今麟州转输束刍斗粟,费直千钱,若因循不迁,则河东之民,困于调发无已时,害一也。以孤垒饵敌,害二也。道路艰阻,援兵难继,害三也。且州之四面,属羌遭贼驱胁,荡然一空,止存孤垒,犹四支尽废,首面心腹独存也。今契丹又与西贼共谋,待冰合来攻河东,若朝廷不思御捍之计而修宁远砦,是求虚名而忽大患也。况灵、夏二州皆汉、唐郡,一旦弃之,一麟州何足惜哉!"书奏,帝谓辅臣曰:"麟州,古郡也。咸平中,尝经寇兵攻围,非不可守,今遽欲弃之,是将退而以河为界也。宜谕偕速修复宁远,以援麟州。"   明年,改左司郎中、本路经略安抚招讨使,赐钱五十万。偕列六事于朝:一、罢中人预军事;二、徙麟州;三、以便宜从事;四、出冗师;五、募武士;六、专捕援。且曰:"能用臣言则受命,不然则已。"朝廷不从,偕累奏不已,乃罢知邢州,徙沧州。求面论兵事,召还,今间日入对。   偕在并州日,尝论《八阵图》及进神楯、劈阵刀,其法外环以车,内比以楯。至是,帝命以步卒五百,如其法布阵于庭,善之,乃下其法于诸路。其后王吉果用偕刀楯法败元昊于兔毛川。久之,迁翰林侍读学士、知审官院,复以为左司郎中。元昊乞和而不称臣,偕以谓连年出师,国力日蹙,宜权许之,徐图诛灭之计。谏官王素、欧阳修、蔡襄累章劾奏:"偕职为从官,不思为国讨贼,而助元昊不臣之请,罪当诛。陛下未忍加戮,请出之,不宜留处京师。"帝以其章示偕,偕不自安,乃求知越州,道改杭州。时襄谒告过杭而轻游里市,或谓偕合言于朝。对曰:"襄尝缘公事抵我,我岂可以私报耶?"又上《太平可致十象图》。   还,判太常、司农寺,改右谏议大夫。请老,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。于其归,特赐宴。尝召问,赐不拜。卒,遗奏《兵论》一篇,帝怜之,特赠兵部侍郎。偕性刚而忠朴,敢为大言,数上书论天下事,议者以为迂阔难用。与人少合,尤喜古今兵法,有《兵书》十五卷,集十卷。子忱、慥,皆有隽才,早卒。   王沿,字圣源,大名馆陶人。少治《春秋》。中进士第,试秘书省校书郎,历知彭城、新昌二县,改相州观察推官,知宗城县。张知白荐其才,擢著作佐郎,入为审刑院详议官,再迁太常博士。上书论:   汉、唐之初,兵革才定,未暇治边圉,则屈意以讲和。承平之后,武力有余,而外侮不已,则以兵治之,孝武之于匈奴,太宗之于突厥颉利是也。宋兴七十年,而契丹数侵深、赵、贝、魏之间,先朝患征调之不已也,故屈己与之盟。然彼以戈矛为耒耜,以剽虏为商贾;而我垒不坚,兵不练,而规规于盟歃之间,岂久安之策哉?   夫善御敌者,必思所以务农实边之计。河北为天下根本,其民俭啬勤苦,地方数千里,古号丰实。今其地,十三为契丹所有,余出征赋者,七分而已。魏史起凿十二渠,引漳水溉斥卤之田,而河内饶足。唐至德后,渠废,而相、魏、磁、洺之地并漳水者,累遭决溢,今皆斥卤不可耕。故沿边郡县,数蠲租税,而又牧监刍地,占民田数百千顷,是河北之地,虽十有其七,而得赋之实者,四分而已。以四分之力,给十万防秋之师,生民不得不困也。且牧监养马数万,徒耗刍豢,未尝获其用。请择壮者配军,衰者徙之河南,孳息者养之民间。罢诸坰牧,以其地为屯田,发役卒、刑徒田之,岁可用获谷数十万斛。夫漳水一石,其泥数斗,古人以为利,今人以为害,系乎用与不用尔。愿募民复十二渠,渠复则水分,水分则无奔决之患。以之灌溉,可使数郡瘠卤之田,变为膏腴,如是,则民富十倍,而帑廪有余矣。以此驭敌,何求而不可。   诏河北转运使规度,而通判洺州王轸言:"漳河岸高水下,未易疏导;又其流浊,不可溉田。"沿方迁监察御史,即上书驳轸说,帝虽嘉之而不即行,语在《河渠志》。时枢密副使晏殊以笏击从者折齿,知开封府陈尧咨、判官张宗诲日嗜酒惰事,沿皆弹奏之。天圣五年,安抚关陕,减诸县秋税十二三。还,为开封府推官。又体量河朔饥民,所至不俟诏,发官廪济之。就除转运副使。上言:   本朝制兵刑,未几于古。自契丹通好三十年,二边常屯重兵,坐耗国用,而未知所以处之。请教河北强壮,以代就粮禁卒之阙;罢招厢军,以其冗者隶作屯田。行之数年,禁卒当渐销减,而强壮悉为精兵矣。   古者"刑国平,用中典",而比者以敕处罪,多重于律。以绢估罪者,敕以缗直代之,律坐髡钛而役者,敕黥窜以为卒。比诸州上言,谪卒太多,衣食不足,愿勿复谪者七十余州。以律言之,皆不至是,是以繁文罔之而置于理也。诚愿削深文而用正律,以钱定罪者,悉从绢估;黥窜为卒者,止从髡钛。此所谓胜残去杀,无待百年者也。   被诏鞫曹汭狱于真定府,迁殿中侍御史。母丧服除,改尚书工部员外郎、知邢州,复起为河北转运使。奏罢二牧监,以地赋民。导相、卫、邢、赵水下天平、景祐诸渠,溉田数万顷。因诣阙奏事,上所著《春秋集传》十六卷,复上书以《春秋》论时事。授直昭文馆,为三司户部副使,徙盐铁,迁兵部员外郎、天章阁待制、陕西都转运使。时朝廷将减卒戍,就食内地,诏与知州、总管、钤辖等议。沿即奏减卒数万,知枢密院李谘以为不可,复下沿边都监议。沿上疏曰:"兵机当在廊庙之上,岂可取责小人哉!"谘恶其言,奏罢之,降知滑州,徙成德军。建学校,行乡饮酒礼。   迁刑部郎中、河东都转运使,加龙图阁直学士、知并州。时元昊数寇河东,建议徙丰州,不报,已而州果陷。进枢密直学士、右司郎中,为泾原路经略、安抚、招讨使兼知渭州。增屯兵,城中隘甚,乃筑西关城五里。改泾州观察使。元昊入寇,副都总管葛怀敏率兵出捍,沿教怀敏率兵据瓦亭待之。怀敏进兵镇戎,沿以书戒勿入,第背城为砦,以羸师诱贼,贼至,发伏击之可有功。怀敏不听,进至定川,果为所败。贼乘胜犯渭州,沿率州人乘城,多张旗帜为疑兵,贼遂引去。坐怀敏败,复为龙图阁直学士、刑部郎中、知虢州,寻降天章阁待制,而为权御史中丞贾昌朝所奏,落待制。未几,徙知成德军,复待制,又徙河中府,卒。   沿好建明当世事,而其论多龃龉。初兴河北水利,导诸渠溉民田,论者以为无益。已而邢州民有争渠水至杀人者,然后人知沿所建为利。尝论以《春秋》法断事,然真定之狱,人以为沿傅致之。有文集二十卷,《唐志》二十一卷。子鼎。   鼎字鼎臣,以进士第,累迁太常博士。王尧臣领三司,举勾当公事,数上书论时政得失。时天子患吏治多弛,监司不举职,而范仲淹等方执政,择诸路使者令按举不法,以鼎提点江东刑狱。与转运使杨纮、判官王绰竞擿发吏,至微隐罪无所贷。于是所部官吏怨之,目为"三虎"。仁宗闻之,不说,后傅惟几奉使江东,戒以毋效"三虎"为也。仲淹等罢,鼎与纮、绰皆为人所言,时鼎提点两浙刑狱,降知深州。   王则以贝州反,深卒庞旦与其徒,谋以元日杀军校、劫库兵应之。前一日,有告者。鼎夜出檄,遣军校摄事外邑,而阴为之备。翌日,会僚吏置酒如常,叛党愕不敢动。鼎刺得实,徐捕首谋十八人送狱。狱具,俟转运使至审决。未至,军中恟恟谋劫囚。鼎因谓僚吏曰:"吾不以累诸君。"独命取囚桀骜者数人,斩于市,众皆失色,一郡帖然。转运使至,囚未决者半,讯之,皆伏诛。   明年,河北大饥,人相食,鼎经营赈救,颇尽力。徙建州,其俗生子多不举,鼎为条教禁止。时盗贩茶盐者众,一切杖遣之,监司数以为言,鼎弗为变。徙提点河北刑狱,治奸赃益急,所劾举,不避贵势。召为开封府判官,改盐铁判官,累迁司封员外郎、淮南两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。内侍杨永德奏请沿汴置铺挽漕舟,岁可省卒六万,鼎议以为不可。永德横猾,执政重违其奏,乃令三司判官一员将永德就鼎议,发八难,永德不能复。鼎因疏言:"陛下幸察用臣,不宜过听小人,妄有所改,以误国计。"于是永德言不用。   居二年,遂以为使。前使者多渔市南物,因奏计京师,持遗权贵。鼎一无所市,独悉意精吏事,事无大小,必出于己。凡调发纲吏,度漕路远近,定先后为成法,于是劳逸均,吏不能为重轻。官舟禁私载,舟兵无以自给,则尽盗官米为奸。有能居贩自赡者,市人持以法,不肯偿所逋。鼎为移州县督偿之,舟人有以自给,不为奸,而所运米未尝不足也。入为三司盐铁副使。数与包拯争议,不少屈。拯素强,然无如之何。迁刑部郎中、天章阁待制、河北都转运使,徙使河东,卒。   鼎性廉不欺,尝任其子,族人欲增年以图速仕,鼎不可。父死,分诸子以财,鼎悉推与其弟。尝知临邛县,转运使选摄新繁,新繁多职田,斗粟不以自入。奉使契丹,得千缣,散之族人,一日尽。所至不扰,唯市饮食日用物,增直以偿。事继母孝,教育孤侄甚至,自奉养俭约。当官明敏,强直不可挠。所荐士多知名,有终身不识者。然性猜忌,其行部,至于药饵,皆手自扃鐍。至潞州八义馆,疾作,不知人事,左右遑遽,发药奁,悉无题识,莫敢进,以迄于卒。初,鼎与弟豫皆有才气,好上书言事,仁宗称之,以为豫孟浪,鼎所言多可用。豫为人不事羁检,以大理寺丞知伊阙县,有异政。弃官浮游江、湖间,殖货自给以卒。   杜杞,字伟长。父镐,荫补将作监主簿,知建阳县。强敏有才。闽俗,老而生子辄不举。杞使五保相察,犯者得重罪。累迁尚书虞部员外郎、知横州。时安化蛮寇边,杀知宜州王世宁,出兵讨之。杞言:"岭南诸郡,无城郭甲兵之备,牧守非才。横为邕、钦、廉三郡咽喉,地势险阻,可屯兵为援。邕管内制广源,外控交阯,愿择文臣识权变练达岭外事者,以为牧守,使经制边事。"改通判真州,徙知解州,权发遣度支判官。盗起京西,掠商、邓、均、房,焚光化军,授京西转运、按察使。居数月,贼平。   会广西区希范诱白崖山蛮蒙赶反,有众数千,袭破环州、带溪普义镇宁砦,岭外骚然。擢刑部员外郎、直集贤院、广南西路转运按察安抚使。行次真州,先遣急递以书谕蛮,听其自新。次宜州,蛮无至者。杞得州校,出狱囚,脱其械,使入洞说贼,不听。乃勒兵攻破白崖、黄坭、九居山砦及五峒,焚毁积聚,斩首百余级,复环州。贼散走,希范走荔波洞,杞遣使诱之,赶来降。杞谓将佐曰:"贼以穷蹙降我,威不足制则恩不能怀,所以数叛,不如尽杀之。"乃击牛马,为曼陀罗酒,大会环州,伏兵发,诛七十余人。后三日,又得希范,醢之以遗诸蛮,因老病而释者,才百余人。御史梅挚劾杞杀降失信,诏戒谕之,为两浙转运使。明年,徙河北,拜天章阁待制、环庆路经略安抚使、知庆州。杞上言:"杀降者臣也,得罪不敢辞。将吏劳未录,臣未敢受命。"因为行赏。蕃酋率众千余内附,夏人以兵索酋而劫边户,掠马牛,有诏责杞。杞言:"彼违誓举兵,酋不可与。"因移檄夏人,不偿所掠,则酋不可得,既而兵亦罢去。   杞性强记,博览书传,通阴阳数术之学,自言吾年四十六死矣。一日据厕,见希范与赶在前诉冤,叱曰:"尔狂僣叛命,法当诛,尚敢诉邪!"未几卒。有奏议十二卷。   兄植,以文雅知名,累任监司,终少府监。弟枢,亦强敏,为比部员外郎。有张彦方者,温成皇后母越国夫人客也。坐奸利论死,语连越国夫人。开封不敢穷治,执政以后故,亦不复诘。狱上,中书遣枢虑问,枢扬言将驳正;亟改用谏官陈升之,权幸切齿于枢。前此,御史中丞王举正留百官班论张尧佐除宣徽使,枢尝出班问其故。至是,盖累月矣,坐是罪枢,绌监衡州税,卒。   杨畋字乐道,保静军节度使重勋之曾孙。进士及第,授秘书省校书郎、并州录事参军,再迁大理寺丞、知岳州。庆历三年,湖南徭人唐和等劫掠州县,擢殿中丞、提点本路刑狱,专治盗贼事。乃募才勇,深入峒讨击。然南方久不识兵,士卒多畏慑。及战孤浆峒,前军衄,大兵悉溃,畋踣岩下,藉浅草得不死。卒厉众平六峒,以功,迁太常博士。未几,坐部将胡元战死,降知太平州。岁余,贼益肆。帝遣御史按视,还言:"畋尝战山下,人乐为用,今欲殄贼,非畋不可。"乃授东染院使、荆湖南路兵马钤辖。贼闻畋至,皆恐畏,逾岭南遁。又诏往韶、连等州招安之。乃约贼使出峒,授田为民,而转运使欲授以官与赀,纳质使还。畋曰:"贼剽攻湖、广七年,所杀不可胜计,今使饱赀粮、据峒穴,其势不久必复乱。"明年春,贼果复出阳山。畋即领众出岭外,涉夏、秋,凡十五战,贼溃,畋感瘴疾归。蛮平,愿还旧官,改尚书屯田员外郎、直史馆、知随州。   召还,为三司户部判官,奉使河东。丁父忧,会侬智高陷邕州,召至都门外,辞以丧服不敢见。仁宗赐以服饰御巾,入对便殿。即日,除起居舍人、知谏院、广南东西路体量安抚、经制贼盗。畋至韶州,会张忠战死,智高自广州回军沙头,将济。畋令苏缄弃英州,蒋偕焚粮储,及召开赟、岑宗闵、王从政退保韶州。贼势愈炽,畋不能抗,遂杀蒋偕、王正伦,败陈曙,复据邕州。畋坐是落知谏院、知鄂州,再降为屯田员外郎、知光化军。明年,又降为太常博士,岁终,徙邠州。   复起居舍人,为河东转运使。入为三司户部副使,迁吏部员外郎。奉使契丹,以曾伯祖业尝陷虏,辞不行。河北旧以土绢给军装,三司使张方平易以他州绢。畋既同书奏闻,外议籍籍,又密陈其不可。久之,擢天章阁待制兼侍读、判吏部流内铨。上言:"愿择宗室之贤者,使侍膳禁中,为宗庙计。"   嘉祐三年冬,河北地震。明年,日食正旦。复上疏曰:"汉成帝时,日食地震,哀、平之世,嫡嗣屡绝,此天所以示戒也。陛下宜早立皇嗣,以答天意。"改知制诰。李珣自防御使迁观察,刘永年自团练使迁防御,畋当草制,封还词头。因言:"祖宗故事,郭进戍西山,董遵诲、姚内斌守环、庆,与强寇对垒,各十余年,未尝转官移镇,重名器也。今珣等无尺寸功,特以外戚故除之,恐非祖宗意。"不报,诏他舍人草制。而范镇言:"朝廷如以畋言为是,当罢珣等所迁官;倘以为非,乞复令畋命词。"不允。进龙图阁直学士,复知谏院。   嘉祐六年,京师大水,畋上言:"《洪范五行传》:简宗庙则水不润下。又曰:听之不聪,厥罚常水。去年夏秋之交,久雨伤稼,澶州河决,东南数路,大水为沴。陛下临御以来,容受直谏,非听之不聪也。以孝事亲,非简于宗庙也。然而灾异数见,臣愚殆以为万机之听,必有失于审者;七庙之享,必有失于顺者,惟陛下积思而矫正之。"乃下其章礼官并两制考议,咸言南郊三圣并侑,温成皇后立庙,皆违经礼。于是诏:"自今南郊以太祖皇帝定配,改温成庙为祠殿。"   旧制,内侍十年一迁官。枢密院以为侥幸,乃更定岁数倍之。畋言:"文臣七迁,而内侍始得一磨勘,为不均。宜如文武官僚例,增其岁考。"遂诏南班以上仍旧制,无劳而尝坐罪徒者,即倍其年。议者谓畋以士人比阉寺为失。卒,赠右谏议大夫。   畋出于将家,折节喜学问,为士大夫所称。大山下讨蛮,家问至,即焚之,与士卒同甘苦,破诸峒。及用之岭南,以无功斥,名称遂衰。性情介谨畏,每奏事,必发封数四而后上之。自奉甚约,为郡待客,虽监司,菜果数器而已。及卒,家无余赀,特赐黄金二百两。其后端午赠讲读官,御飞白书扇,遣使特赐置其柩。   周湛,字文渊,邓州穰人。进士甲科,为开州推官。中身言书判,改秘书省著作佐郎、通判戎州。俗不知医,病者以祈禳巫祝为事,湛取古方书刻石教之,禁为巫者,自是人始用医药。累迁尚书都官员外郎、知虔州,提点广南东路刑狱。   初,江、湖民略良人,鬻岭外为奴婢。湛至,设方略搜捕,又听其自陈,得男女二千六百人,给饮食还其家。徙京西路,邓州美阳堰岁役工数十万,溉州县职田,而利不及民,湛奏罢之。为盐铁判官,三司帐籍浩烦,吏胥离析为弊欺。湛为立勘同法,岁减天下计帐七千。为江南西路转运使,州县簿领案牍,淆混无纪次,且多亡失,民诉讼无所质,至久不能决。湛为立号,以月日比次之,诏下其法诸路。又以徭赋不均,百姓巧于避匿,因条其诡名挟佃之类十二事,且许民自言,凡括隐户三十万。   还为户部判官,又为夔州路转运使。云安盐井岁赋民薪茅,至破产责不已,湛为蠲盐课而省输薪茅。判盐铁勾院,以太常少卿直昭文馆,为江、淮制置发运使。陛辞,仁宗诫以毋纳包苴于京师。湛惶恐对曰:"臣蒙圣训,不敢苟附权要,以谋进身。"湛治烦剧,能得其要,所至喜条上利害,前后至数十百事。天资强记,吏胥满前,一见辄识其姓名。大江历舒州长风沙,其地最险,谓之石牌湾,湛役三十万工,凿河十里以避之,人以为利。   除度支副使。旧制,发运司保任军将至三司,不得考覆而皆迁之。至是,以名上者三十五人,湛尽覆其滥者。拜右谏议大夫。使契丹,辞不行。   知襄州,襄人不善陶瓦,率为竹屋,岁久侵据官道,檐庑相逼,火数为害。湛至,度其所侵,悉毁彻之,自是无火患。然豪姓不便,提点刑狱李穆奏湛扰人,徙知相州。右司谏吴及疏曰:"湛裁损居民第,为官也;百姓侵官而主司禁之,其职然也。况闻湛明著律令,约民以信,乃奉法行事,百姓自知罪不敢诉。郡从事高直温,夏竦子婿也。竦邸店最广,故加谮于穆,且谓湛伐木若干株。昔之民居侵越官道,木在道侧,既正其侵地,则木在中衢,固宜翦去。又湛种楸桐千余本,课户贮水,以严火禁。又于民居得众汲旧井四,废而复兴,人得其利。道傍之井,反在民居之下,其侵越岂不白乎?望诏执政大臣辨正湛、穆是非,明垂奖黜。若谓湛已行之命,惮于追改,是伤风败俗,贻患于后,不若追改之愈也。湛守大郡,于湛不为重轻,但国家举错有所未安,奉职者将何以劝邪?"未几卒。湛为人脱易,少威仪,然善射弩,虽隔屋亦中的云。   徐的,字公准,建州建安人。擢进士第,补钦州军事推官。钦土烦郁,人多死瘴疠。的见转运使郑天监,请曰:"徙州濒水可无患,请转而上闻。"从之,天监因奏留的使办役。的短衣持梃,与役夫同劳苦,筑城郭,立楼橹,以备战守。画地居军民,为府舍、仓库、沟渠、厘肆之类,民皆便之。   迁大理寺丞、知吴县,移梁山军,通判常州。属岁饥,出米为糜粥以食饿者。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、知临江军,擢广南西路提点刑狱。安化州蛮攻杀将吏,所部卒畏诛,谋欲叛。的驰至宜州,慰晓之曰:"尔曹亡惧,能出力讨贼,犹可立功以自赎。若朝叛则夕死。非计也。"众皆敛手听命。奏复澄海、忠敢军,后皆获其用。改知舒州,徙荆湖北路转运使。辰州蛮彭士义为寇,的开示恩信,蛮党悔过自归。   摄江陵府事,城中多恶少年,欲为盗,辄夜纵火,火一夜十数发。的籍其恶少年姓名,使相保任,曰:"尔辈递相察,不然,皆尔罪也。"火遂息。太子洗马欧阳景猾横不法,为里人害,的发其奸,窜之岭外。以兵部员外郎为淮南、江、浙、荆湖制置发运副使。奏通泰州海安、如皋县漕河,诏未下,的以便宜调兵夫浚治之,出滞盐三百万,计得钱八百万缗。遂为制置发运使。   军贼王伦起山东,转掠淮南,的团兵待之。会青州改遣裨将傅永吉追杀人历阳,的与赏,迁工部郎中。复治泰州西溪河,发积盐,加直昭文馆。区希范、蒙赶寇衡湘,命的招抚之。既至,再宿,会蛮酋相继出降。三司以郊祠近,宜召还计事,既还,蛮复叛。除度支副使、荆湖南路安抚使,至桂阳,降者复众。其钦景、石硋、华阴、水头诸洞不降者,的皆讨平之,斩其酋熊可清等千余级。卒于桂阳。   论曰:宋承平时,书生知兵者盖寡,偕、沿数上书言边事,策画论议,有得有失,固皆一时之俊。畋由将家子力学第进士,再讨徭贼,前胜后败,兵家之常也。杞、的俱以征宜州蛮立功,杞则杀降失信,的则招徕以恩,其优劣概可见矣。湛强敏,所至有治绩,史称善射,抑亦文臣之习武事者欤。鼎性孝友,自奉甚约,而疏于财,居官清辨,土俗有生子不举者辄禁之,独发摘吏奸贻众怒,或以"虎"目之,岂其然乎?   姚仲孙,字茂宗,本曹南著姓,曾祖仁嗣,陈州商水令,因家焉。父晔,举进士第一,官至著作佐郎。仲孙早孤,事母孝。擢进士第,补许州司理参军。民妇马氏夫被杀,指里胥尝有求而其夫不应,以为里胥杀之,官捕系辞服。仲孙疑其枉,知州王嗣宗怒曰:"若敢以身任之耶?"仲孙曰:"幸毋遽决,冀得徐辨。"后两月,果得杀人者。   调邢州推官,徙资州。转运使檄仲孙诣富顺监按疑狱,全活数十人。资州更二守,皆惽老,事多决于仲孙。改大理寺丞、知建昌县。初,建昌运茶抵南康,或露积于道,间为霖潦所败,主吏至破产不能偿。仲孙为券,吏民输山木,即高阜为仓,邑人利之。徙通判彭州。尝以天下久无事,不可以弛兵备,因上前世御戎料敌之策,名《防边龟鉴》。通判睦州,徙滁州。岁旱饥,有诏发官粟以赈民,而主吏不时给。仲孙既至州,立劾主吏,夜索丁籍尽给之。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。   王鬷守益州,辟通判州事。召为右司谏。入内都知阎文应求为都知,仲孙数其罪,白上曰:"方帝斋宿太庙,而文应叱医官,声闻行在。郭皇后暴薨,中外莫不疑文应置毒者。"出文应为泰州兵马钤辖,又称疾留,复论奏,乃亟去。   以起居舍人知谏院,管勾国子监,以尚书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。时谏议大夫十二员,仲孙曰:"谏议大夫盖朝廷之选,不宜以岁月序进。今诸寺卿至前行郎中三十五员,贴近职者犹不在数,若以年劳授,则数年之外,谏议大夫员益多。请艰其选,以处材望之臣,余悉次补卿监。"乃诏当选者奏听旨。先是,诸路复提点刑狱,还朝多擢为省府官。仲孙请第其课为三等升黜之,即诏仲孙司考课之法。   历三司户部、度支、盐铁副使,进天章阁待制、河北都转运使。大修城垒兵备,仁宗赐诏褒之。权知澶州,河坏明公埽,绝浮桥,仲孙亲总役堤上,埽一夕复完。权知大名府,夜领禁兵塞金堤决河。是岁,澶、魏虽大水,民不及患。进礼部郎中、龙图阁学士,徙陕西都转运使,未行,权三司使事。属西北备边,募兵益屯及赏赐、聘问之费,不可胜计。仲孙悉心经度,虽病,未尝辄废事。坐小吏诈为文符,出知蔡州。因母忧丧一目,卒。   陈太素,字仲华,河南缑氏人。中进士第。尝为大理详断官,入审刑为详议官,权大理少卿,又判大理事。任刑法二十余年,朝廷有大狱疑,必召与议。太素为推原人情,以傅法意,众皆释然,自以为不及。虽号明习法令,然所论建,亦或有不中。每临案牍,至忘寝食,大寒暑不变。子弟或止之,答曰:"囹圄之苦,岂不甚于我也。"历知江阴军、兖州、明州,有治迹。在大理,耳疾,数求罢,执政以为任职,弗许。累官至尚书兵部郎中,卒。   太素家行修治,尤喜论刑名。常以为有司议法,当据文直断,不可求曲当法;求典当法,所以乱也。   同时有马寻者,须城人。举《毛诗》学究,累判大理寺,以明习法律称。历提点两浙陕西刑狱、广东淮南两浙转运使,知湖、抚、汝、襄、洪、宣、邓、滑八州。襄州饥,人或群入富家掠囷粟,狱吏鞫以强盗,寻曰:"此脱死尔,其情与强盗异。"奏得减死,论著为例。终司农卿。   又有杜曾者,濮州人。为吏号知法,尝言:"国朝因唐大中制,故杀,人虽已伤未死、已死更生,皆论如已杀。夫杀人者死,伤人者刑,先王不易之典。律虽谋杀已伤则绞,盖甚其处心积虑,阴致贼害尔。至于故杀,初无杀意,须其已死,乃有杀名;苟无杀名而用杀法,则与谋杀孰辨?自大中之制行,不知杀几何人矣。请格勿用。"又言:"近世赦令,杀人已伤未死者,皆得原减,非律意。请伤者从律保辜法,死限内者论如已杀,勿赦。"皆著为令。   李虚己,字公受,五世祖盈,自光州从王潮徙闽,遂家建安。父寅,有清节,仕江南李氏,至诸司使。江南国除,授殿前承旨,辞不拜。时伪官皆入留京师,而寅母独在江南,乃遣其长子归养。举进士,起家为衢州司理参军。母老,弃官以归。虚己亦中进士第,历沈丘县尉,知城固县,改大理评事,累迁殿中丞,提举淮南茶场。召知荣州,未行,改遂州。   时太宗励精政事,尝手书累二十余纸,曰:"公勤洁己、奉法除奸、惠爱临民者,乃可书为劳绩,月给奉以实钱。"命有司择群臣以治最闻者赐之,仍谕曰:"除奸之要,在乎奉法,不可因以生事。"时虚己被赐,因献诗自陈父子遭遇,荣及祖母。帝悦,为批其纸尾曰:"虚己学古入官,荣亲事生,奉书为郡,欲布亲规,朕得良二千石矣。"遂赐五品服,又赐其祖母钱五十万,命翰林学士张洎会两制、三馆儒臣遍阅所批诏。其后以南郊恩封群臣母妻,虚己又请罢其妻封以授祖母,诏悉封之,世以为荣。   会遣使察川峡吏能否,而州多不治,唯虚己与薛颜、邵晔、查道数人,以能任职称。再迁尚书屯田员外郎。以便亲,请通判洪州。是时寅已谢归,春秋高,寅母尚无恙,虚己双举迎侍。寅至豫章,乐其山水,曰:"此可以终吾身也。"遂临州之东湖,筑第宇以居。虚己为侍御史,出提点荆湖南路刑狱,徙淮南转运副使,累迁兵部郎中,为龙图阁待制,历判大理寺。久之,求补外,真宗称其儒雅循谨,特迁右谏议大夫。数月,出知河中府。召权御史中丞。未几,以疾辞,进给事中、知洪州。迁尚书工部侍郎,徙池州。求分司南京,卒。初,寅之请老,年未六十。虚己分司而归,年六十九。其季虚舟仕至余干县令,坐法免官,不复言仕。   初,太宗既赐虚己钱,翌日,以语宰相曰:"虚己诗思可嘉,予钱五十缗矣。"宰相对以所予乃五十万,帝知其误,由是诏群臣以章献者阁门勿受,皆由中书门下阅而上之。然论者谓虚己父子笃行,家甚贫,虽人主一时之误,殆天赐也。寅事亲孝,治家有法,闺门之内肃如也。虚己、虚舟又以孝友清慎世其家。虚舟之子宽,为尚书金部郎中;定,为司农少卿,为吏颇有能名。   虚己喜为诗,数与同年进士曾致尧及其婿晏殊唱和。初,致尧谓曰:"子之词诗虽工,而音韵犹哑。"虚己未悟。后得沈休文所谓"前有浮声,则后须切响",遂精于格律。有《雅正集》十卷。   张傅,字岩卿,唐初功臣公谨之裔。祖播,为亳州团练副使,子孙因为谯人。傅进士及第,稍迁秘书省著作佐郎、知奉符县。时方修会真宫、天书观及增治岳祠,以办事称,赐钱二十万。宰相向敏中册东岳帝号还,荐之,知楚州。会岁饥,贻书发运使求贷粮,不报。因叹曰:"民转死沟壑矣,报可待邪?"乃发上供仓粟赈贷,所活以万计,因拜章待罪,诏奖之。   提点江西刑狱,徙江东,就除转运使,入权三司盐铁判官。会河决济北,民多被害,命安抚京东。累迁工部郎中,出为两浙转运使,改荆湖北路,复为盐铁判官,再迁兵部,为陕西转运使,徙江、淮发运使,未至,召还。属西京奏兵食乏,因言冯翊、华阴积粟多,可运二十万石,繇三门下济之。遂留为侍御史知杂事,判吏部流内铨,进三司度支副使。以疾请外,迁太常少卿、知应天府。逾月,为右谏议大夫,徙青州,迁给事中、知郓州,复知应天府,遂以工部侍郎致仕,卒。   傅强力治事,七为监司,所至审核簿书,勾擿奸隐,州县惮之。傅曰:"奚为我惮哉。吾所以事事致察者,正所以爱州县也。吏不敢慢,则州县不复犯法矣。"人亦以为然。天禧中,有术士自言数百岁,少时尝游秦悼王家,历见唐肃宗、代宗朝,由是出入禁中,见尊重,人无敢诘其伪。傅见之,讯以唐事,术士语屈。   俞献卿,字谏臣,歙人。少与兄献可以文学知名,皆中进士第。献可有吏称,历吏部郎中、龙图阁待制。献卿起家补安丰县尉。有僧贵宁,积财甚厚,其徒杀之,诣县绐言师出游矣。献卿曰:"吾与宁善,不告而去,岂有异乎?"其徒色动,因执之,得其所瘗尸,一县大惊。再调昭州军事推官,会宜州陈进乱,象州守不任事,转运使檄献卿往佐之。及至,守谋弃城,献卿曰:"临难苟免,可乎?贼至,尚当力击;不胜,有死而已,奈何弃去。"初,昭州积缗钱钜万,献卿尽用平籴,至积谷数万,及是大兵至,赖以馈军。改大理寺寺丞,为本寺详断官。历知慎、仁和二县,再迁太常博士、知南雄州,徙潮州。   除殿中侍御史,为三司盐铁判官。上言:"天下谷帛日益耗,物价日益高,欲民力之不屈,不可得也。今天下谷帛之直,比祥符初增数倍矣。人皆谓稻苗未立而和籴,桑叶未吐而和买。自荆湖、江、淮间,民愁无聊,转运使务刻剥以增其数,岁益一岁。又非时调率营造一切费用,皆出于民,是以物价积高,而民力积困也。陛下诚以景德中西、北二边通好最盛之时一岁之用较之,天禧五年,凡官吏之要冗,财用之盈缩,力役之多寡,贼盗之增减,较然可知其利害也。况自天禧以来,日侈一日,又甚于前。夫卮不盈者漏在下,木不茂者蠹在内。陛下宜知其有损于彼,无益于此,与公卿大臣,朝夕图议而救正之。"帝纳其言,为罢诸宫观兵卫,又命官除无名之费以钜万计。   淮、浙盐利不登,命献卿往经度之,更立新法,岁增盐课缗钱甚众。会其兄为盐铁副使,徙开封府判官。朝廷择陕西转运使,宰相连进数人,不称旨。他日,献卿在所拟中。帝曰:"此可以除陕西转运使。"时边吏多因事邀功,泾原路钤辖擅于武延川凿边壕、置堡砦,献卿度必招寇患,亟檄罢之。未几,贼果至,杀将士,塞所凿壕而去。徙京西。因入对,甚言赵振堪将帅,范仲淹、明镐可大用,及条上边策甚备。   除福建转运使,还判三司盐铁勾院,累迁尚书刑部郎中、直史馆、知荆南,历户部、度支、盐铁副使,以右谏议大夫、集贤院学士知杭州。暴风,江潮溢决堤,献卿大发卒凿西山,作堤数十里,民以为便。还,勾当三班院,知通进、银台司,最后知应天府,以刑部侍郎致仕,卒。   陈从易,字简夫,泉州晋江人。进士及第,为岚州团练推官,再调彭州军事推官。王均盗据成都,连陷绵、汉诸郡,彭人谋杀兵马都监以应之。时从易摄州事,斩其首谋者,召余党晓以祸福,贳之,众皆呼悦。乃率厉将吏,修严守械,戒其家僮积薪舍后,曰:"吾力不足以守,当死于此。"贼闻其有备,不敢入境。贼平,安抚使王钦若以状闻,召为秘书省著作佐郎、大理寺详断官。迁太常博士,出知邵武军。预修《册府元龟》,改监察御史。真宗宴近臣崇和殿,召从易预,赋诗称旨。迁侍御史,改刑部员外郎、直史馆、知虔州。会岁大饥,有持杖盗取民谷者,请一切减死论,凡生者千余人。   天禧中,坐荐送别头进士失实,降工部员外郎。以父老,求乡郡。宰相寇准恶其疏己,除吉州,从易因对自言改福州。未行,遭父丧,服除,纠察在京刑狱,出为湖南转运使,徙知荆南,擢太常少卿、直昭文馆、知广州。又坐尝课校太清楼书字非伪误而从易妄判窜之,降直史馆。明年复职。在广三年,以清德闻。入为左司郎中、知制诰。   初,景德后,文士以雕靡相尚,一时学者乡之,而从易独守不变。与杨大雅相厚善,皆好古笃行,时朝廷矫文章之弊,故并进二人,以风天下。兼史馆修撰,迁左谏议大夫。命使契丹,以年老,辞不行。又辞职请补郡,进龙图阁直学士、知杭州,卒。   从易好学强记,为人激直少容,喜别白是非,多面折人,或尤其过,从易终不变。王钦若最善之,尝谓人曰:"数日不见简夫,辄忽忽不怿。"及废居南京,时丁谓方用事,人畏谓,无敢往见钦若者。从易将使湖南,欲过之,遇汴水旱涸,遂告谓曰:"从易愿使湖外者,非独为贫也,亦以王公在宋,故就省之尔。今汴涸,义不可从他道进,幸公许少留。"谓即大喜曰:"王公之门,独君为知我者。"留权纠察刑狱,从易不敢当,乃听归馆,须汴通乃行。时寇准贬道州,谓又谓从易曰:"庐陵之事,可以释憾矣。"从易对曰:"当以故相事之尔。"谓有愧色。其行志多类此。所著《泉山集》二十卷,《中书制稿》五卷,《西清奏议》三卷。   杨大雅,字子正,唐靖恭诸杨虞卿之后。虞卿孙承休,唐天祐初,以尚书刑部员外郎为吴越国册礼副使,杨行密据江、淮,道阻不克归,遂家钱塘。大雅,承休四世孙也。钱俶归朝,挈其族寓宋州。大雅素好学,日诵数万言,虽饮食不释卷。进士及第,历新息、鄢陵县主簿,改光禄寺丞、知新昌县,徙知浔州,监在京商税,再迁秘书丞。   咸平中,交趾献犀,因奏赋,召试,迁太常博士。久之,又上书自荐,献所为文,复召试。直集贤院,出知筠、袁二州,提举开封府界诸县镇事,为三司监铁判官,知越州,提点淮南路刑狱。还,考试国子监生,坐失荐,迭降监陈州酒。徙知常州,判三司都磨勘司、户部勾院。迁集贤殿修撰、知应天府。还,纠察在京刑狱,以兵部郎中知制诰。大雅初名侃,至是,避真宗藩邸讳,诏改之。居二岁,拜右谏议大夫、集贤院学士、知亳州,卒。   大雅朴学自信,无所阿附,直集贤院二十五年不迁,有出其后者,往往致荣显。或笑其违世自守,大雅叹曰:"吾不学乎世,而学乎圣人,由是以至此。吾之所有,不敢以荐于人,而尝自献乎天子矣。"天禧中,使淮南,循江按部,过金陵境上,遇风覆舟,得傍卒拯之,及岸,冠服尽丧。时丁谓镇金陵,遣人遗衣一袭,大雅辞不受,谓以为歉。宰相王钦若亦不悦之。晚与陈从易并命知制诰。大雅尝因转对,上《原治》十七篇。所著《大隐集》三十卷,《西垣集》五卷,《职林》二十卷,《两汉博闻》十二卷。   论曰:仲孙以才力自奋于时,论事著效,号为能吏。太素、寻、曾能知法意,理官之良也。虚己、献卿立朝虽徽,卓荦大节,及为他官,所至有吏称。若从易拒释憾之言,大雅辞袭衣之遗,卒使权奸愧歉,抑又可尚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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