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“搅团”
西北有“冬吃搅团”之说。母亲做的搅团是一种让我至今都回味无穷的美食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我出生在陇东一个偏僻的小村庄。那时候,农村家家户户都很穷,按照老人们的说法,就是穷得叮当响,吃不饱穿不暖,家家户户不管是大人孩子,衣裤都是有补丁的,很多人甚至都是补丁套补丁。那时候的粮食产量很低,尤其是小麦,一亩地也就能收两三百斤。一日三餐主食是玉米面窝头、土豆和野菜。玉米面不管做成什么花样,我们小孩子都不爱吃。母亲为了哄我们,常常把玉米面搅成搅团,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吃得兴高采烈。
做搅团,用一只瓦盆盛了磨好的玉米面放在灶前,等锅里的水开了,母亲一手抓玉米面,一手紧握擀杖,边往锅里撒面边用擀杖搅,满屋子顿时飘溢出玉米的清香。开始还稀得可以照见人的影子,很快就变得浑浊,最后变得胶稠起来,搅团就算作成。俗语有“搅团要好,七十二搅”的说法,一顿搅团做下来,其实远远超过了七十二搅。母亲用力搅着,很快额头上就渗出晶莹的汗珠,做搅团也是一种力气活儿。做好的搅团出锅后,盛在碟子、盆子里,热气腾腾的,要好一会儿凉下来才能大快朵颐。切搅团很有讲究,为了不沾刀,母亲要用刀蘸上凉水,才可以把搅团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儿。
搅团有“干吃”和“带汤吃”两种。“干吃”先捣上一窝蒜泥,佐以香菜、葱花、辣椒,做成醋汤蘸着吃。“带汤吃”要将葱花、香菜、辣椒等佐料炝炒后做成汤,调好盐醋,配的菜蔬主要是地软和酸菜。地软是一种原生菌类植物,黑褐色软体,有很高的营养价值,而酸菜则是用白菜、萝卜叶子等配以浆水自制的。把切好的搅团块儿盛到舀好菜汤的碗里,就着地软、酸菜,吃起来颇为可口。在那清贫的岁月,就是沾了搅团的光,我们才得以度过饥馑。
寒冬来临,热热地吃一顿搅团,有驱寒取暖之功效。外面大雪纷飞,坐在火炕之上,一碗汤搅团下肚,头上热气腾腾,腹内五脏通泰,那才叫舒服呐!
做搅团会收获一种副产品,就是紧贴着锅底结成块状的那一层饭粒,书面语叫做“锅巴”,我们这里俗称为“瓜瓜”。母亲会用饭铲贴着锅底小心地慢慢铲来,很快整个儿拿出一个锅底形状的大锅巴。掰成几块分给我们,咬一口,香脆可口,是我们小时候吃搅团的最爱。现在超市里出售的锅巴,不管味道再怎么鲜美,我觉得都比不上小时候吃到的搅团“瓜瓜”。
包产到户之后,生活一天好过一天了,早先想都不敢想的白面可以天天吃了,母亲也用白面做搅团,吃起来那味道当然好过玉米面搅团。尽管搅团与现在人们通常所说的美食,远远扯不上多大关系,但是这几年搅团作为一种地方小吃,堂而皇之走进了酒店的大雅之堂,和大鱼大肉平分秋色。只是酒店的搅团盛在不管多么讲究的碟子,配上多么名贵的作料,吃起来始终吃不到母亲亲手做的搅团味道。每次在酒店吃搅团,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母亲一边做搅团,一边擦汗水的情景。
而今母亲早已老去,再也不能做搅团了,但母亲曾经做的让人垂涎欲滴的搅团,传递着温暖的母爱,滋养着我们成长的画面犹如昨日。不管何时何地,在我内心深处,母亲做搅团就是我一生一世挥之不去的“美食记忆”,饱含着岁月的味道,老家的味道,亲人的味道。
出品:灵台县文体广电和旅游局
来源:灵台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
原标题:《母亲的“搅团”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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